苏黎世机场的晨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落,将出发大厅映照得如同水晶宫。陈青禾站在行李推车旁,伪装成普通旅客,目光不断扫视四周。她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头发染成深棕色,戴着平光眼镜,与"苏软"的形象截然不同。
手机震动,霍临川的短信:「E区咖啡厅,林已到。按计划行事。」
陈青禾调整了一下藏在衣领下的微型耳机,推着行李车缓步向E区移动。耳机里传来霍临川的声音:"她一个人,黑色外套,靠窗位置。没有明显武器。"
"看到她了。"陈青禾低声回应,在距离咖啡厅二十米处的报刊亭停下,假装浏览杂志。
林雨晴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手指不停敲击桌面。她面前放着杯没动过的咖啡和一个牛皮纸信封。
"我去接触。"霍临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负责掩护。"
陈青禾看着霍临川走向咖啡厅。他今天穿着休闲西装,没打领带,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商务旅客。但紧绷的肩膀线条暴露了他的警惕。
林雨晴看到霍临川,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两人简短交谈后,霍临川突然环顾四周,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不对劲。"耳机里他的声音紧绷,"她坚持要在这里交易,不肯换地方。"
陈青禾的直觉警报大作。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靠近,同时观察咖啡厅的每个角落——右侧柱子后的男人看了三次手表;左侧清洁工擦同一块玻璃已经超过五分钟;柜台后的女服务员频频瞥向林雨晴的方向。
"有埋伏。"她低声警告,"至少四个人。"
霍临川微不可察地点头,突然抓住林雨晴的手腕:"我们换个地方谈。"
林雨晴脸色大变,挣扎起来:"不!就在这里!"她的声音尖锐得不自然。
刹那间,整个咖啡厅的人仿佛同时接到信号。柱子后的男人手伸向腰间;清洁工推着车快速靠近;服务员弯腰从柜台下取出什么...
"跑!"霍临川拽着林雨晴冲向侧门。
陈青禾同时行动,一脚踢翻行李车挡住追兵去路,从卫衣口袋掏出烟雾弹——霍临川昨晚给她的"小玩具"——拉开保险栓扔向人群。
刺鼻的烟雾瞬间充满大厅。尖叫声中,陈青禾凭借记忆冲向侧门,却被一个壮汉拦住。对方挥拳袭来,她矮身躲过,顺势一记肘击打向对方肋部。壮汉闷哼一声,抓住她的衣领狠狠甩向墙壁。
陈青禾后背重重撞上墙面,眼前发黑。千钧一发之际她摸到后腰的电击器,在壮汉再次扑来时狠狠按在他脖子上。高压电流让两米高的巨汉像布娃娃一样瘫软倒地。
"青禾!这边!"霍临川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她踉跄着跑过去,发现霍临川独自一人。"林雨晴呢?"
"打晕藏储物间了。"霍临川拉着她冲进员工通道,"钥匙在她外套内袋,但我没来得及拿。"
身后脚步声逼近。霍临川推开一扇标有"禁止入内"的铁门,两人钻了进去——是女卫生间。
"分头行动。"他迅速脱下外套和陈青禾交换,"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林雨晴拿钥匙。安全屋集合。"
没等陈青禾回应,霍临川已经戴上她的棒球帽冲了出去。几秒后,外面传来喊叫声和奔跑声,渐渐远去。
陈青禾深吸一口气,检查武器后悄悄返回走廊。储物间门虚掩着,她谨慎地推开——林雨晴不见了!
地上只有散落的绳索和一件黑色外套。陈青禾捡起外套摸索,内袋空空如也。突然,后脑勺被硬物顶住。
"别动。"林雨晴的声音冰冷,"转过来,慢慢来。"
陈青禾缓缓转身。林雨晴举着一把小巧的手枪,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有诡异的微笑。
"钥匙呢?"陈青禾平静地问。
"交给真正需要它的人了。"林雨晴的枪纹丝不动,"你以为霍临川是好人?和他父亲一样肮脏!"
"那你为什么约他见面?"
"调虎离山。"林雨晴得意地笑了,"现在钥匙已经在去新加坡的飞机上了。"
陈青禾眯起眼睛:"你父亲是被霍振业杀的,你却帮他?"
"帮我父亲报仇的方式不止一种。"林雨晴的手指扣上扳机,"霍临川必须死,而你...太碍事了。"
一声闷响。陈青禾本能地闭眼,却发现自己没事。林雨晴瞪大眼睛,缓缓倒下,背后站着霍临川的私人助理,手里握着电击枪。
"霍总让我跟着您。"助理扶起陈青禾,"林雨晴的同伙都被警方拦下了,但钥匙..."
"在新加坡的飞机上。"陈青禾揉着后颈,"我们得赶在它落地前截住。"
回到安全屋,霍临川已经在等他们。他额头有擦伤,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着血迹。
"不是我的。"他看到陈青禾的目光,简短解释,"林雨晴呢?"
"昏迷中,交给警方了。"助理报告,"但钥匙..."
"我知道。"霍临川疲惫地揉揉眉心,"我刚联系了新加坡警方,那架飞机上有我们的人。钥匙落地就会被截获。"
助理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陈青禾和霍临川。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你早就怀疑林雨晴。"陈青禾最终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临川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我需要确认你的立场。"
"什么?"
"林雨晴昨晚联系我,说你是霍振业安插的卧底。"霍临川转身,眼神锐利,"她声称有证据。"
陈青禾气笑了:"所以你用我当诱饵?"
"我用了我们两个当诱饵。"霍临川走近,"如果林雨晴说的是真的,刚才在机场你有无数次机会出卖我。"
"而你无数次机会可以丢下我逃跑。"陈青禾反击,"但我们都没有。"
两人对视片刻,某种无言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霍临川突然伸手,轻轻擦过陈青禾额角的伤口:"你受伤了。"
"小伤。"陈青禾躲开他的触碰,"比起这个,我更关心钥匙。如果它真的去了新加坡..."
"不会的。"霍临川打开笔记本,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看这个。"
画面显示机场VIP休息室,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接过林雨晴递来的信封,然后登上了飞往新加坡的SQ345航班。
"认识这个人吗?"霍临川暂停画面放大脸部。
陈青禾摇头。男人三十多岁,亚裔,没有任何明显特征。
"李明哲,霍振业的私人律师。"霍临川冷笑,"专长是洗钱和资产转移。他以为伪装得很好。"
"所以钥匙现在..."
"还在他身上。"霍临川合上电脑,"但飞机经停孟买,我们的人会在那里动手。"
陈青禾挑眉:"'我们的人'?"
"我有我的资源。"霍临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像你有你的秘密。"
夜幕降临,安全屋笼罩在紧张的寂静中。霍临川收到消息,飞机已经起飞,预计八小时后抵达孟买。陈青禾坐在电脑前,研究李明哲的背景资料。
"奇怪..."她皱眉,"这个人的银行记录显示,过去三个月他收到来自三个不同国家的汇款,总计超过两百万美元。"
"黑钱。"霍临川凑过来看屏幕,"我父亲付给他的封口费。"
"不像是霍振业的风格。"陈青禾调出转账记录,"看这个模式——小额多笔,来源分散。霍振业一向是大笔一挥,从不在乎细节。"
霍临川若有所思:"你是说...李明哲在为其他人工作?"
"或者霍振业只是傀儡。"陈青禾放大一张照片,"看这个——李明哲去年在布鲁塞尔与这个人会面。"
照片上模糊的身影让霍临川猛地站起:"冯·克莱斯特!德国军火商,LS项目的幕后推手!"
拼图突然完整。陈青禾迅速搜索冯·克莱斯特的资料——六十多岁,德裔瑞士人,表面是正经商人,实则操控着欧洲最大的地下军火网络。
"所以LS项目真正的老板是他,你父亲只是执行人?"
霍临川脸色阴沉:"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瑞士账户的资金流向如此复杂。我父亲在帮克莱斯特洗钱!"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们。霍临川警觉地摸向腰间,陈青禾示意他冷静,通过猫眼查看——是助理,脸色异常紧张。
"霍总!"门一开,助理就冲了进来,"新加坡警方失手了!飞机在孟买提前降落,李明哲失踪了!"
霍临川咒骂一声,抓起外套:"准备飞机,我们去孟买。"
"等等。"陈青禾拦住他,"太明显了。如果李明哲真有后援,现在去孟买就是自投罗网。"
"那钥匙就..."
"比起钥匙,更重要的是账户密码。"陈青禾调出之前在银行的记录,"ZUG2024,170324,E大调奏鸣曲。密码在我们手里,钥匙只是锦上添花。"
霍临川摇头:"没有物理密钥,瑞士银行不会让我们动那个账户。"
"不一定。"陈青禾突然想到什么,"玛丽安娜的指纹!乐谱还在安全屋吗?"
霍临川从公文包取出证物袋:"在这里。但只有指纹不够..."
"加上这个呢?"陈青禾打开手机,播放一段录音——是施耐德在银行会议室说的话:「这个账户的生物识别是玛丽安娜·霍女士的。」
"银行副总裁亲口确认玛丽安娜是账户生物识别的提供者。"陈青禾微笑,"再加上密码,足够我们起诉施耐德违规操作了。"
霍临川眼前一亮:"胁迫他合作!"
"正是。"陈青禾已经开始收拾装备,"但我们必须快点,如果李明哲已经联系了霍振业或克莱斯特..."
"他们一定会转移资金。"霍临川拿起车钥匙,"现在就去银行。"
深夜的楚格安静得像座鬼城。UBS银行大门紧闭,但霍临川似乎早有准备,带着陈青禾绕到侧门,输入一组密码后,安全门无声滑开。
"你黑进了银行系统?"陈青禾惊讶地问。
"更简单。"霍临川轻笑,"施耐德的儿子在剑桥读书,学费是我付的。"
银行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霍临川熟门熟路地带她来到副总裁办公室,推门而入——施耐德正在销毁文件!
"晚上好,马克。"霍临川打开灯,"忙着清理罪证?"
施耐德脸色惨白:"霍...霍先生。我不知道您要来..."
"现在你知道了。"陈青禾锁上门,"我们谈谈那个被冻结的账户。"
施耐德强装镇定:"没有法院命令,我不能..."
"省省吧。"霍临川将乐谱拍在桌上,"我母亲的指纹,完整的账户密码,加上你亲口承认她是指定账户持有人的录音。够判你几年?"
施耐德的手开始发抖:"您不明白...冯·克莱斯特..."
"我们知道克莱斯特是谁。"陈青禾打断他,"现在选择很简单——合作,或者进监狱。"
施耐德瘫坐在椅子上,额头渗出冷汗:"你们想要什么?"
"账户解冻,资金转移。"霍临川递过一份文件,"到这个账户。"
施耐德看了一眼,震惊地抬头:"国际刑警的查封账户?你们..."
"LS项目结束了,马克。"霍临川的声音冷得像冰,"你选边站的时候到了。"
两小时后,一亿四千万瑞士法郎安全转入国际刑警指定的监管账户。作为交换,施耐德提供了所有交易记录和LS项目的秘密账本——足够将霍振业和克莱斯特送上法庭。
走出银行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陈青禾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已经连续36小时没合眼了。
"休息一下吧。"霍临川扶住她,"我在附近有套公寓。"
公寓宽敞明亮,俯瞰整个楚格湖。陈青禾瘫在沙发上,看着霍临川在厨房煮咖啡。晨光中,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
"你多久没睡了?"她问。
霍临川耸肩:"记不清了。自从发现父亲的秘密..."
他递给她一杯咖啡,在对面坐下。两人沉默地啜饮着,疲惫与胜利的喜悦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我们成功了。"陈青禾轻声说。
"第一阶段而已。"霍临川揉揉太阳穴,"克莱斯特不会善罢甘休,我父亲也还逍遥法外。"
"但最关键的证据已经安全了。"陈青禾放下杯子,"足够你重建霍氏集团了。"
霍临川突然抬头看她:"你会留下来吗?"
问题来得太突然。陈青禾愣住:"什么?"
"你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霍临川的眼睛直视她,"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去...你会走吗?"
陈青禾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三个月来,她一直将这个小说世界视为临时落脚点,一门心思只想生存和搞钱。但现在...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短期内,我哪儿也去不了。"
霍临川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皱眉接听,表情逐渐凝重:"确定是他?...好,盯紧但别惊动。"
"怎么了?"陈青禾警觉地问。
"李明哲出现了。"霍临川放下手机,"在苏黎世火车站,买了去因斯布鲁克的票。"
"奥地利?为什么去那里?"
"克莱斯特在因斯布鲁克有座城堡。"霍临川冷笑,"看来钥匙终于要物归原主了。"
陈青禾站起身:"那我们..."
"不。"霍临川按住她的手,"这次我一个人去。"
"为什么?"
"因为..."霍临川犹豫片刻,"克莱斯特认识所有与我父亲有关的人。你的身份还是秘密,这是优势。"
陈青禾想反驳,却意识到他说得有道理。如果霍振业和克莱斯特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确实更适合暗中行动。
"好吧。"她勉强同意,"但保持联系,每小时一次。"
霍临川点头,突然倾身向前,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休息一会儿。冰箱里有食物,浴室有干净毛巾。"他顿了顿,"如果我明晚还没回来..."
"你会回来的。"陈青禾打断他,"我们还有账没算完呢,霍总。"
霍临川笑了,那笑容让他整个人年轻了许多:"是啊,我们的账。"
门关上后,公寓陷入沉寂。陈青禾走到窗前,看着霍临川的车驶离。一种奇怪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有什么不对劲,但她说不清是什么。
浴室的热水暂时冲散了疲惫和不安。陈青禾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发现手机有一条新消息。她以为是霍临川的报平安,点开后却浑身冰凉——
一张霍临川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背景是某个昏暗的地下室。附言:「想要他活命,带账户密码来因斯布鲁克。单独来。——K」
K...克莱斯特!
陈青禾的手指颤抖着拨通霍临川的电话,却直接转入语音信箱。她尝试联系助理,同样无人接听。
照片上的霍临川额角流血,但眼神清醒而愤怒。拍摄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就在他说要去火车站之后!
陈青禾迅速穿好衣服,检查武器。她必须做出选择——相信霍临川能自救,还是冒险前往明知是陷阱的因斯布鲁克?
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湖面金光粼粼。在这个美丽得近乎虚幻的早晨,陈青禾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无法忍受霍临川死去的想法。
"该死。"她抓起车钥匙冲出门,"我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