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斯布鲁克的黄昏将阿尔卑斯山染成血红色。陈青禾站在山间公路的瞭望台,用望远镜观察远处山脊上的古堡。哥特式尖顶在暮色中如同指向天空的利剑,厚重的石墙爬满常春藤,唯一的入口是横跨深涧的吊桥。
手机地图显示这是克莱斯特家族的私人领地,方圆五公里没有其他建筑。陈青禾咬了口干硬的面包,继续调整望远镜焦距——城堡西侧有个隐蔽的直升机停机坪,东侧花园里有三名持枪巡逻的保镖。
"真是欢迎阵仗..."她喃喃自语,将面包包装纸塞回口袋。
从楚格出发时,她做了充分准备:租了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大众,买了登山装备和简易医疗包,甚至搞到一把瑞士军刀和防狼喷雾——合法范围内能携带的最好武器。
望远镜扫过城堡三楼的一排窗户,其中一扇透出微弱灯光。陈青禾屏住呼吸调整焦距——窗内隐约可见一个人影被绑在椅子上!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挺拔的轮廓无疑是霍临川。
心跳骤然加速。她还来得及在夜幕完全降临前行动。
下山路上,陈青禾反复推敲计划。克莱斯特要的是瑞士账户密码,这意味着霍临川暂时安全。但德国佬以残忍闻名,一旦得到想要的东西...
山风呼啸,吹乱她的头发。陈青禾将车停在距离城堡两公里的树林边,换上黑色登山服和手套。背包里除了武器,还有伪造的账户密码——她可不会傻到带真货来。
夜幕降临,城堡亮起零星灯火。陈青禾借着夜色潜行至围墙下,避开巡逻的保镖。石墙爬满藤蔓,提供了绝佳的攀爬路径。十分钟后,她翻上墙头,轻盈地落在内侧花园的灌木丛中。
城堡内部比想象中更古老。陈青禾通过仆人通道潜入,沿着狭窄的螺旋楼梯上行。三楼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投下摇曳的阴影。她屏息靠近那扇有灯光的门,耳朵贴在冰冷的橡木上——
"...最后一次机会,密码。"浓重的德语口音。
"Go to hell."霍临川的声音虚弱但坚定。
一声闷响,接着是身体倒地的声音。陈青禾握紧电击器,猛地推开门——
霍临川倒在地上,嘴角流血。一个银发老人站在他身旁,手持镶银手杖。房间另一端,两名保镖举枪对准门口。
"Ah! Die kleine Spionin!"老人——无疑是克莱斯特——露出狰狞笑容,"正好赶上派对。"
陈青禾没等他们反应,已经按下烟雾弹开关扔向房间中央。浓烟瞬间弥漫,她凭借记忆扑向霍临川的位置,却被一记重击打中肩膀。剧痛中,她咬牙挥出电击器,听到一声惨叫。
"青禾!快走!"霍临川在烟雾中喊道。
来不及了。一只铁钳般的手从背后扼住她的喉咙,冰冷的枪管抵住太阳穴。烟雾散去,陈青禾看到霍临川被一名保镖按在地上,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惧。
"密码。"克莱斯特用手杖挑起她的下巴,"否则我先杀他,再慢慢享用你。"
陈青禾强迫自己冷静:"放了他,我带你去拿密码。"
"你以为我是霍振业那种蠢货?"克莱斯特大笑,"密码现在就在你脑子里。汉斯!"
保镖掏出一支注射器走向霍临川。
"最后机会,小间谍。"克莱斯特凑近,呼吸带着陈年威士忌的腐臭,"说实话,或者看他变成白痴。"
注射器在灯光下闪着寒光。霍临川挣扎着,但被死死按住。陈青禾看到保镖撕开他袖子,寻找静脉...
"等等!"她喊道,"密码在瑞士银行的保险箱,需要我和霍临川的生物识别一起才能打开。"
克莱斯特眯起眼睛:"为什么是他?"
"账户是玛丽安娜设立的。"陈青禾急中生智,"她设置了双重验证——自己的指纹和儿子的虹膜。"
老德国佬的表情变幻莫测。他示意保镖暂停,踱步到壁炉前思考。陈青禾趁机观察房间——古典家具,厚重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几幅古画。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古董保险柜,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文件。
"有趣的故事。"克莱斯特突然转身,"但有个小问题——玛丽安娜的保险箱我早就搜过了,什么都没有。"
陈青禾心跳漏了一拍:"那是障眼法。真正的保险箱在银行金库,只有我和霍临川同时验证才能开启。"
"证明给我看。"克莱斯特抓起霍临川的头发,"否则我挖出他的眼睛自己试。"
陈青禾深吸一口气:"ZUG2024,170324,E大调奏鸣曲。"
克莱斯特的手突然松开,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密码?"
"玛丽安娜告诉我的。"陈青禾直视他的眼睛,"在她死前。"
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克莱斯特的手微微发抖,他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烈酒一饮而尽。
"带他们去地牢。"他最终下令,"明早飞瑞士。如果撒谎..."剩下的话淹没在又一杯酒中。
地牢位于城堡最底层,潮湿阴冷,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照明。铁门关上后,陈青禾立刻爬到霍临川身边。他的额头滚烫,右腕因粗暴捆绑已经淤血发紫。
"你疯了?"霍临川嘶声道,声音里混杂着愤怒和难以置信,"为什么要来?"
陈青禾撕下衬衫一角,蘸水擦拭他额头的伤口:"闭嘴保存体力。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没有'我们'。"霍临川抓住她的手腕,"听着,明天他们带你去银行时,找机会逃跑。别管我。"
"省省吧。"陈青禾挣脱开来,检查牢门锁具——老式的,但足够结实,"我才不是为了密码来的。"
霍临川愣住了:"那为什么..."
"因为你给我发了求救信息,记得吗?"陈青禾从鞋底摸出一根别针,开始撬锁,"虽然我猜那其实不是你发的。"
"我从没..."霍临川突然明白过来,"是陷阱!我根本没发过什么消息!"
"猜到了。"陈青禾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但克莱斯特不知道我们已经转移了资金,还以为密码有用。这是我们的优势。"
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陈青禾轻轻推门——纹丝不动。外面还有一道锁。
"该死。"她退回霍临川身边,"说说你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霍临川靠墙坐起,讲述了他的遭遇——离开楚格后,他在火车站被伪装成警察的人绑架,直接押上私人飞机送到这里。
"克莱斯特以为密码还在我手里。"他咳嗽几声,"他提到一个代号'夜莺'的人,说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助手。"
"夜莺?"陈青禾皱眉,"男的女的?"
"不知道。但克莱斯特似乎很忌惮这个人。"霍临川突然抓住她的手,"听着,如果明天有机会,你必须..."
"我们一起走。"陈青禾打断他,"现在休息。我守夜。"
霍临川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陈青禾扶他躺下,摸到他后背一片湿热——是血!掀开衬衫,一道狰狞的鞭痕横贯整个背部,已经有些感染。
"那个老混蛋..."她咬牙撕下更多布料,蘸水清理伤口。
霍临川在疼痛中绷紧肌肉,但没发出一点声音。月光从小气窗透进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
"为什么帮我?"他突然问,"从一开始就是。你可以带着那八十四万美金远走高飞。"
陈青禾的手停顿了一下:"职业习惯吧。看不惯财务造假。"
"不。"霍临川虚弱但坚定地说,"你知道LS项目的一切,提前预判每一步...就像读过剧本一样。"
陈青禾沉默地包扎伤口。现在告诉他真相合适吗?在这个潮湿的地牢里,面对可能的死亡?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认为我疯了。"她最终说。
"比'来自平行宇宙'还疯?"
陈青禾抬头,对上霍临川了然的目光。他竟然记得她随口编的借口!
"差不多。"她苦笑,"但这次是真相...我是穿越者,来自另一个世界。在我的世界,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本小说里的角色。"
霍临川的表情凝固了。陈青禾继续道:"三个月前我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占据了苏软的身份。我知道LS项目,是因为在原剧情里,这是霍振业倒台的导火索。"
"那么...我母亲..."
"原著里确实是自杀。"陈青禾轻声说,"但你的怀疑是对的——霍振业和林建国促成了她的死亡。"
霍临川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陈青禾以为他会愤怒或崩溃,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原剧情里...我的结局是什么?"
"和林雨晴结婚,接手霍氏集团。"陈青禾省略了"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这种俗套结局。
霍临川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苦涩:"所以这一切...我们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不。"陈青禾斩钉截铁地说,"从我发现LS项目的真相那一刻起,剧情就已经改变了。原著里根本没有克莱斯特这条线。"
霍临川静静看着她,目光深邃如井:"那么现在...我们是自由的?"
这个问题像箭一样刺中陈青禾的心脏。自由的?她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意义,只是一心想着生存和搞钱。但现在...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我知道我们必须活着离开这里。"
夜深了。霍临川因发烧而昏睡,陈青禾守在他身边,警惕着门外的动静。凌晨三点左右,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引起她的注意。牢门的小窗被推开,一个纸团扔了进来。
陈青禾迅速捡起展开,上面用德文写着:「明早六点换岗,西侧楼梯无人。厨房后门钥匙在花盆下。——夜莺」
夜莺!霍临川提到的神秘代号。是谁在帮他们?为什么要冒险?
她轻轻摇醒霍临川,给他看纸条。他勉强读完后,眉头紧锁:"可能是陷阱。"
"但我们别无选择。"陈青禾将纸条吞下销毁,"你能走吗?"
霍临川尝试站起来,却因背伤和发烧而踉跄。陈青禾扶住他:"保存体力。还有三小时。"
接下来的等待如同酷刑。霍临川时而清醒时而昏睡,陈青禾不断用湿布为他降温。当地牢外的钟声敲响六下时,她竖起耳朵——果然,守卫交接的脚步声比平时更匆忙。
"就是现在。"她扶起霍临川,"尽量别出声。"
牢门果然没锁!陈青禾轻推开门缝,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两人蹒跚而出。西侧楼梯如纸条所说无人把守,但每一声脚步都像雷鸣般让她心惊肉跳。
下到一层时,霍临川已经冷汗涔涔,全靠她支撑着前进。厨房里,一个穿女仆装的背影正在准备早餐。陈青禾屏住呼吸,等待她离开后,迅速摸到后门边的花盆——钥匙就在下面!
晨雾笼罩的花园提供了绝佳掩护。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过灌木丛,眼看围墙就在眼前,身后突然响起警报声!
"快走!"霍临川推她,"别管我!"
"闭嘴!"陈青禾咬牙架起他,向围墙冲刺。身后传来犬吠和喊叫声,子弹呼啸着打在他们身边的树干上。
墙边的常春藤提供了攀爬支点。陈青禾先翻上墙头,然后用力拉霍临川上来。男人因背伤而面色惨白,但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两人跳下围墙,跌进外面的树林。
"车在两点钟方向,五百米。"陈青禾喘息着说,"能坚持吗?"
霍临川点头,但刚跑出几步就跪倒在地。陈青禾二话不说,将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抱地继续前进。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就在他们几乎绝望时,一辆灰色大众从树丛后冲出,急刹在他们面前!
"上车!"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意想不到的脸——施耐德!
没有时间思考。陈青禾将霍临川塞进后座,自己跳进副驾。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下山路,将追兵远远甩在后面。
"你...为什么?"陈青禾紧握车门把手,警惕地盯着银行家。
施耐德全神贯注地驾驶:"克莱斯特发现我帮你们转移资金,杀了我全家。"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夜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LS项目的受害者家属。"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后座传来霍临川虚弱的询问:"资金...安全?"
"安全。"施耐德确认,"国际刑警已经冻结所有账户。克莱斯特完了。"
陈青禾转身检查霍临川的伤势。他失血过多,呼吸急促,必须尽快就医。
"最近的医院..."
"不安全。"施耐德打断她,"克莱斯特的眼线遍布因斯布鲁克。我送你们去私人诊所。"
车子驶入一个小村庄,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农舍前。一位白发老人已经在等候,带着医疗箱。
"汉斯医生,夜莺成员。"施耐德简短介绍,"我去处理追踪者。"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陈青禾守在床边,看着老医生为霍临川清理伤口、注射抗生素。病人因高烧而神志不清,时而用德语喃喃自语,时而抓住她的手叫"母亲"。
"他会没事的。"老医生包扎完毕,"但需要静养几天。"
陈青禾道谢后,独自走到屋外透气。晨光中,阿尔卑斯山巍峨壮丽,与昨晚的噩梦形成鲜明对比。施耐德站在篱笆边抽烟,脸色阴沉。
"谢谢。"她真诚地说。
施耐德摇头:"不必。我们各取所需。"他递给她一个小硬盘,"克莱斯特的加密文件,我昨晚从他的保险箱偷的。也许对你们有用。"
陈青禾接过硬盘:"你接下来..."
"消失。"施耐德吐出一口烟,"建议你们也这样做。克莱斯特不会善罢甘休。"
午后,霍临川的高烧稍退,恢复了些许清醒。陈青禾将硬盘连接到医生的电脑,发现需要三重加密破解。
"回楚格再处理。"霍临川虚弱地说,"这里不安全。"
"你这样子怎么旅行?"
"必须走。"霍临川挣扎着坐起,"克莱斯特会动用一切资源找我们。"
老医生提供了止痛药和干净绷带。傍晚时分,施耐德开来一辆改装过的救护车,准备送他们去私人机场。
"最后一件事。"临行前,霍临川拉住施耐德,"'夜莺'是谁创始的?"
施耐德犹豫片刻:"玛丽安娜·霍。二十年前,在她发现LS项目真相后。"
这个答案像一记重拳击中霍临川。他闭上眼睛,许久才开口:"我母亲..."
"她联系了几位受害者的家属,组建了这个秘密网络。"施耐德轻声道,"我们都是...棋子。"
救护车在暮色中驶离村庄。霍临川躺在担架上,望着车顶出神。陈青禾坐在一旁,握着他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这一切..."霍临川最终打破沉默,"从我母亲开始,到我结束。"
"不。"陈青禾握紧他的手,"到你继续。"
窗外,阿尔卑斯山的轮廓渐渐模糊。前方是漫长的黑夜,但至少,他们不再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