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破茧

晨光透过练习室脏兮兮的窗户洒进来时，王俊凯才意识到他们哭了整夜。王源靠在他左肩上睡着了，睫毛还湿漉漉的；易烊千玺蜷缩在钢琴凳上，手里还攥着那张诊疗单——"焦虑症伴随轻度抑郁，建议暂停工作"。

王俊凯轻轻活动发麻的肩膀，旧手机还在循环播放他们的出道曲。七年前的自己和现在重叠在一起，同样的旋律，却已经是不一样的人。他小心地抽出易烊千玺手中的诊疗单，上面的日期显示第一次就诊是在两年前——正是他们第一次各自发展个人事业的时候。

"你早就知道了？"易烊千玺突然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王俊凯吓了一跳，随即摇头："不，我只是...猜到你压力很大。没想到这么严重。"

易烊千玺坐直身体，衬衫皱得像抹布，金丝眼镜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没有镜片的阻隔，他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疲惫，也格外真实。

"医生说是长期压抑情绪导致的。"他苦笑，"'易烊千玺'这个人设太完美了，完美到...有时候我都忘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王俊凯想起无数次采访中易烊千玺游刃有余的回答，颁奖礼上永远得体的微笑，还有被黑粉攻击时不动声色的样子。原来那都不是冷静，只是压抑。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什么？"易烊千玺揉着太阳穴，"说你们的队长太完美让我压力山大？说王源每次即兴发挥都让我嫉妒得发疯？"

王俊凯瞪大眼睛："你嫉妒王源？"

"你不也是吗？"易烊千玺直视他，"他那么自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我们...连情绪都要精确计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王俊凯心里。是的，他嫉妒王源——嫉妒他能那么坦然地表达爱恨，嫉妒他能在镜头前崩溃大哭而不担心形象崩塌，嫉妒他即使被骂"没实力"也依然坚持做自己的音乐。

"我嫉妒的是你们。"王源突然出声，两人吓了一跳。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眼睛还肿着，但目光清澈，"小凯做什么都像模像样，千玺跳舞时像会发光...而我呢？除了卖萌还会什么？"

"你写的歌——"王俊凯脱口而出。

"都是垃圾。"王源自嘲地笑了，"十七本歌词本，没一首能用的。"

练习室陷入沉默。晨光越来越亮，将灰尘照得纤毫毕现。王俊凯突然意识到，他们三个就像这些灰尘，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却没人看见真实的模样。

"我怕被遗忘。"这句话脱口而出，王俊凯自己都愣住了，"我怕...如果我不再是'完美队长'，如果我不够努力，人们就会转向下一个偶像。"

说出这个秘密的瞬间，他感到某种沉重的枷锁松动了。七年了，他第一次承认自己的恐惧。

王源慢慢坐直身体："我怕被取代。每次看到新出道的男团，我都想...他们比我年轻，比我好看，凭什么粉丝还要喜欢我？"

"我怕..."易烊千玺深吸一口气，"怕你们不需要我了。单飞传闻出来后，我做了三个月噩梦，梦见你们俩组团不带我。"

三人相视而笑，笑容里带着泪。原来他们都在害怕，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掩饰——王俊凯用完美主义，王源用玩世不恭，易烊千玺用沉默疏离。

王源突然跳起来，抓起旧钢琴上的矿泉水瓶："敬我们的恐惧！"

易烊千玺配合地举起另一个瓶子："敬虚伪的人设！"

王俊凯笑着加入："敬七年都没说出口的真心话！"

塑料瓶相撞，水珠溅在彼此脸上，像一场微型庆典。王俊凯抹了把脸，突然想起什么："今天是不是草莓音乐节？"

王源看了眼手机："上午十点开始...等等，我们不是推掉了吗？"

"公司推掉的。"易烊千玺纠正，"说我们'需要冷却期'。"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王俊凯感到久违的叛逆在血管里跳动："如果我们...擅自去呢？"

"没有报批，没有安保，没有彩排。"王源掰着手指数，眼睛却越来越亮，"太刺激了！"

易烊千玺已经站起身："我车就在楼下。"

十分钟后，三人挤在易烊千玺的SUV里，像逃学的少年般兴奋又忐忑。王俊凯用湿巾擦掉王源脸上的泪痕，易烊千玺则翻出备用口罩和帽子分发。

"我们疯了吧？"王源系安全带时手都在抖，"公司会杀了我们的。"

"最多雪藏半年。"易烊千玺发动汽车，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午饭。

王俊凯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跳快得不像话。七年了，他第一次违背公司的决定。奇怪的是，想象中的恐慌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自由感。

"你们记得我们第一次上台吗？"他突然问，"麦克风坏了，烟雾机故障..."

"我们即兴发挥，反而成了经典。"王源接话，眼睛闪闪发亮，"你是说...？"

"没有彩排，没有设计。"王俊凯点头，"就唱我们想唱的，跳我们想跳的，说我们想说的。"

易烊千玺的嘴角微微上扬："三合一。"

音乐节现场比想象的更混乱。他们从工作人员通道溜进去时，保安差点把戴着口罩的易烊千玺当成可疑人员拦下。王源及时扯下口罩露出标志性的虎牙笑，保安惊得对讲机都掉了。

"TF...TFBOYS？你们不是取消了吗？"

"惊喜演出。"王俊凯拿出队长气场，"能带我们去后台吗？"

主办方闻讯赶来，又惊又喜。原定压轴的乐队爽快地让出时段——能见证TFBOYS的即兴演出，对他们也是难得的经历。

"需要什么设备？耳返？提词器？"工作人员紧张地问。

"三个麦克风。"易烊千玺说，"其他都不用。"

站在舞台侧翼，王俊凯能听到台下观众的嘈杂声。没有彩排，没有流程表，甚至没有确定要表演什么。七年偶像生涯中，他从未如此"裸奔"过。

"怕吗？"王源小声问，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王俊凯摇头："有你们在，不怕。"

易烊千玺突然伸手，三人像七年前第一次登台时那样，手掌交叠在一起。

"不管发生什么，"王俊凯说，"记住我们是一体的。"

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传来："女士们先生们，意外惊喜！让我们欢迎——TFBOYS！"

欢呼声如海啸般扑面而来。王俊凯迈步走上舞台，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眼。没有耳返，他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观众的尖叫；没有提词器，他只能依靠记忆和直觉。

"大家好，"他举起麦克风，声音有些发抖，"我们是TFBOYS。"

简单的自我介绍引发新一轮尖叫。王源蹦跳着来到舞台中央，易烊千玺则安静地站在另一侧。三人没有统一服装，没有精心设计的队形，就像三个偶然聚在一起的少年。

"今天没有准备节目，"王俊凯继续说，"我们只是想...唱些真实的歌。"

他看向王源，后者点点头，开始清唱《锈》的副歌。没有伴奏，王源的声音干净得像山涧溪流。唱到第二段时，易烊千玺突然加入一段即兴舞蹈，动作比以往任何舞台都自由奔放。王俊凯则用口哨吹出和声，悠扬的旋律与王源的歌声完美融合。

台下观众从震惊到沉醉，有人开始跟着节奏摇摆。当王源唱完最后一句，掌声雷动。

"这首歌叫《锈》，"王源喘着气说，"关于...成长中的失去与获得。"

王俊凯接过话头："关于我们如何假装坚强，其实内心满是伤痕。"

易烊千玺难得地拿起话筒："关于三个傻瓜花了七年才敢说出真心话。"

台下有人笑了，也有人开始抹眼泪。王俊凯感到某种枷锁被打破了，他不再斟酌每个字的分寸，只是让话语自然流淌："最近有很多传闻...关于我们解散、不合、单飞。"

"今天，在这里，"王源跳起来勾住两人的肩膀，"我们要说——"

"单飞是真的，"易烊千玺平静地接话，"但解散是假的。"

台下瞬间炸锅。王俊凯能想象微博即将爆掉的热搜，但他不在乎了："我们会继续个人发展，但TFBOYS永远不会解散。"

"就像今天，"王源对着麦克风喊，"只要我们想，随时可以聚在一起唱歌！"

易烊千玺突然走到键盘前——那是上个乐队留下的设备。他试了几个音，然后弹起《青春修炼手册》的前奏。王俊凯和王源惊讶地对视一眼，随即大笑起来，加入演唱。没有彩排过的版本漏洞百出——王源忘词，王俊凯进错拍，易烊千玺弹错和弦——但台下观众合唱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响亮。

最后一首歌，他们唱了出道初期的小众曲目《三色光》。这是粉丝心中的白月光，却因为"不够商业"很少在正式场合表演。唱到高潮部分，三人不约而同地走向彼此，在舞台中央紧紧相拥。王俊凯能感觉到王源在发抖，易烊千玺的呼吸喷在他颈间温热潮湿。

"谢谢你们，"他对着麦克风说，声音哽咽，"等了我们这么久。"

演出结束后的混乱超出想象。经纪人打来的未接来电塞满了三人的手机，公司声明和媒体通稿已经开始发酵。但他们谁都没理会，只是挤在易烊千玺的车里，像偷到糖的孩子般傻笑。

"我们完了，"王源啃着从后台顺来的三明治，"公司肯定要雪藏我们。"

"值得。"易烊千玺简短地说，嘴角还挂着罕见的微笑。

王俊凯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说："我想考中央戏剧学院。"

王源和易烊千玺同时转头看他。

"不是北电那种边工作边学习，"王俊凯继续说，"是正经上学，四年全日制。"

"你要...退出娱乐圈？"王源瞪大眼睛。

"不，只是暂停。"王俊凯摇头，"我想系统学习表演，而不是靠天赋硬撑。"

令他意外的是，易烊千玺第一个表示支持："好选择。"

"那我呢？"王源咬着嘴唇，"我该做什么？"

"去伯克利啊，"王俊凯自然地回答，"你不是一直想系统学音乐吗？"

王源呆住了："你怎么知道？我从没说过..."

"你电脑浏览器记录全是伯克利申请攻略。"易烊千玺淡定插刀。

三人笑作一团。车停在酒店地下车库，他们像做贼一样溜进电梯。直到房门关上，王俊凯才彻底放松下来，瘫坐在地毯上。

"今天..."他寻找着合适的词，"很不一样。"

"因为我们终于做回自己了。"王源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

易烊千玺从冰箱拿出三罐可乐，分别扔给他们："敬真实。"

铝罐相撞的清脆声响中，王俊凯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以后...怎么安排？"

"每年至少合作一首歌，"易烊千玺不假思索地说，"不管多忙。"

"生日必须一起过，"王源补充，"哪怕只有一小时。"

"还有..."王俊凯犹豫了一下，"不开心的时候，要直接说出来。"

三人再次碰杯。王源突然跳起来："等等！我们得录下来！像当年那样！"

他翻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架在茶几上。三人挤在镜头前，像七年前在练习室那样郑重其事：

"我王俊凯..."

"我王源..."

"我易烊千玺..."

"在此发誓！"三重声线再次交织，"永远做彼此的光！"

录制结束，三人相视而笑。王俊凯突然伸手将两个队友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王源在他肩头抽泣，易烊千玺的呼吸也乱了节奏。七年的欢笑与泪水，误解与和解，分离与重聚，都融化在这个拥抱里。

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穿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三人交叠的身影上，像舞台最后的追光，为一个章节画下句点，也为新的故事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