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游4（完结篇）

"醉仙楼"的雅间里，李饼举着酒杯，脸上泛着微醺的红晕："邱兄，今日不醉不归！杜文若那老贼终于伏法，实在是大快人心！"

邱庆之端起茶杯轻轻一碰："我以茶代酒。大理寺还有公务未处理。"

"啧，无趣。"李饼仰头饮尽杯中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看到杜文若被押走时那张脸了吗？活像吞了只活蛤蟆！卢远那老狐狸的脸色也不好看，哈哈哈！"

邱庆之唇角微扬，但眼中仍带着警惕。窗外夕阳西下，将长安城的屋檐染成金色。杜文若虽已入狱，但案件远未结束——卢相依然位高权重，西域势力也未彻底清除。

"别想那些了，"李饼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又斟了一杯酒，"今日只管庆祝。来，尝尝这'醉仙酿'，据说仙人喝了都会醉倒..."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突然破窗而入，擦着李饼的脸颊钉在墙上。邱庆之反应极快，一把掀翻桌子作为掩护，同时拔出佩剑。

"西域刺客！"李饼的酒意瞬间清醒，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七八个身着胡服的杀手从门窗同时闯入，弯刀在夕阳下泛着寒光。邱庆之剑法凌厉，招招直取要害，但刺客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将两人逼至角落。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庆祝啊。"李饼背靠邱庆之，呼吸急促。他的左臂已被划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邱庆之目光冷峻："跟紧我。"说罢，他突然变招，剑势如虹，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口子。两人趁机冲出雅间，沿着走廊疾奔。

刺客紧追不舍。跑到楼梯口时，李饼突然拉住邱庆之："这边！"他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竟是通往厨房的暗道。

厨房里厨师们正忙碌着，见两人持剑闯入，吓得四散而逃。李饼熟门熟路地穿过灶台，推开后门钻入一条小巷。

"你对这里很熟？"邱庆之一边警戒后方一边问。

李饼咧嘴一笑："这家店是我家产业，每个暗道我都清楚。"

两人在小巷中七拐八绕，终于甩掉追兵。回到大理寺时，天已全黑。邱庆之亲自为李饼包扎伤口，眉头紧锁："刺客是西域人。"

"阿史那的手下，"李饼疼得龇牙咧嘴，"那混蛋逃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邱庆之正要回应，忽听门外张诚高声禀报："大人，有位冯大人求见，说是御史台的。"

"冯大人？"邱庆之与李饼对视一眼，"请他进来。"

来人一袭青袍，面容清瘦，约莫四十出头。邱庆之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邱大人，久仰。"来人拱手，声音突然变得熟悉——那沙哑的语调正是"影"的嗓音。

邱庆之瞳孔微缩："是你？"

"在下冯铮，御史台侍御史。"冯铮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块金牌，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字，"同时也是圣上的密使。"

李饼吹了声口哨："好大的来头。"

冯铮正色道："杜文若一案，邱大人办得漂亮。但真正的巨鳄还在逍遥。"他压低声音，"卢远勾结西域已久，不仅贪墨军饷，更意图在边关制造事端，借外敌之力削弱圣上信任的将领，从而掌控兵权。"

邱庆之倒吸一口冷气："谋反？"

"正是。"冯铮点头，"但卢远狡猾如狐，从不留下直接证据。杜文若虽是他党羽，所知也有限。"

"需要我们做什么？"李饼直截了当地问。

冯铮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三日后，有一批西域'贡品'将入京，实则夹带密信。若能截获，或可找到卢远通敌的证据。"他顿了顿，"但此事风险极大，你们有权拒绝。"

邱庆之接过密信："为何选我们？"

"因为你们已经卷入其中，"冯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而且...你们是少数敢与卢远正面抗衡的人。"

送走冯铮后，李饼摩拳擦掌："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邱兄，怕吗？"

邱庆之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大理寺职责所在。"

接下来的两天，邱庆之表面上处理日常公务，暗地里则与李饼筹备截获西域"贡品"的计划。然而，朝中风向已经开始变化。

先是御史台突然弹劾邱庆之"擅权越职"，接着吏部以"需历练"为由，提议将他调往边关任职。更蹊跷的是，李饼的父亲——镇西将军李牧突然被召回京城"述职"。

"卢远的反击开始了。"李饼面色阴沉地扔下一份邸报，"家父刚收到圣旨，命他即刻返京。这分明是要削我李家兵权！"

邱庆之握紧拳头："此事因我而起。我该..."

"闭嘴。"李饼罕见地动了怒，"我李家与卢远积怨已久，岂是因你而起？再说这种生分话，朋友都没得做！"

邱庆之沉默片刻，突然道："或许我们该暂时分开行动。"

李饼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卢远主要针对的是我。若我们保持距离，你和你家族或能免受牵连。"

李饼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震得叮当作响："邱庆之！你以为我李饼是什么人？贪生怕死之辈？还是见利忘义之徒？"

邱庆之抬头，直视李饼愤怒的目光："我是大理寺少卿，职责所在，义不容辞。但你不同..."

"放屁！"李饼气得口不择言，"我姐姐的仇，边关将士的血，天下百姓的冤，哪一件不是我的'义'？邱庆之，你太小看我了！"

邱庆之怔住了。他从未见过李饼如此激动的模样。那个总是玩世不恭、嬉笑怒骂的公子哥，此刻眼中燃烧着令他震撼的火焰。

良久，邱庆之轻声道："抱歉。"

李饼喘着粗气，慢慢坐回椅子上："再有下次，我真会揍你。"

两人相视一笑，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邱庆之给李饼倒了杯茶："说说你的计划吧。"

李饼抿了口茶，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冯铮说西域'贡品'会从西门入城，但我收到消息，卢远可能临时改道东门。我们必须两手准备。"

"分头行动？"

"正是。"李饼点头，"我带人去西门虚张声势，你埋伏在东门。真正的'贡品'必走东门。"

邱庆之皱眉："太危险。若卢远真有埋伏..."

"所以才要我去西门啊。"李饼笑得像只狐狸，"卢远知道我是个浪荡子，不会认真防备。而你邱少卿才是他真正忌惮的人。"

邱庆之还想反对，但看到李饼坚决的眼神，最终只能点头："务必小心。"

计划定下的当晚，邱庆之独自在大理寺后院练剑。月光如水，剑影如虹，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仿佛要将所有不安与担忧都发泄出来。

"好剑法。"李饼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拎着两坛酒，倚柱而立，"不过杀气太重，容易伤身。"

邱庆之收剑入鞘："睡不着？"

"想到明日可能血溅五步，兴奋得睡不着。"李饼走过来，递过一坛酒，"陪我喝一杯？"

这次邱庆之没有拒绝。两人坐在石阶上，对着明月畅饮。酒过三巡，李饼突然问道："邱兄，若明日我有不测..."

"不会的。"邱庆之打断他。

"我是说如果。"李饼坚持道，"我有个请求。"

"讲。"

李饼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替我照顾我爹。他年纪大了，又固执，我担心..."

邱庆之沉默片刻，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李饼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好兄弟！"他又开了一坛酒，"其实我从小就想有个兄弟。家中独子，姐姐又早逝...挺孤单的。"

邱庆之望着远方："我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举起酒坛。月光下，两个影子渐渐靠近，最终肩并肩靠在一起，如同多年挚友。

"邱兄，不如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李饼突然提议，"就像桃园结义那样！"

邱庆之有些错愕："这..."

"怎么，嫌弃我？"李饼佯装生气。

邱庆之摇头，眼中泛起一丝温暖："好。"

没有香案，没有见证，两人就在月光下跪地盟誓：

"我邱庆之..."

"我李饼..."

"今日结为异姓兄弟，生死与共，福祸同当。若有违背，天人共戮！"

誓言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起身后，李饼大笑着抱住邱庆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哥了！"

邱庆之也难得地露出真心的笑容："贤弟。"

这一刻，所有的阴谋诡计、权力争斗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月光、美酒，和两颗真诚的心。

然而，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张诚就匆匆来报："大人！不好了！李老将军在返京途中遇袭，生死不明！"

李饼手中的酒坛啪地摔碎在地，脸色瞬间煞白："父亲！"

邱庆之立即起身："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张诚递过一份急报，"是冯大人连夜送来的。"

李饼已经冲了出去。邱庆之急忙追上："等等！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李饼猛地转身，眼中含泪，声音却异常冷静："我知道。但那是我父亲。"

邱庆之看着挚友痛苦的眼神，瞬间做出了决定："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李饼坚决地摇头，"截获西域'贡品'的计划不能变。这是我李家的私事，我自己处理。"

"可是..."

"大哥，"李饼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声音哽咽却坚定，"答应我，按原计划行事。若我真有不测...记得我们的誓言。"

邱庆之握紧剑柄，指节发白。最终，他沉重地点头："保重。"

李饼翻身上马，在晨曦中绝尘而去。邱庆之站在原地，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才转身回到书房。他取出一张白纸，提笔写下：

"臣邱庆之冒死启奏：查得当朝宰相卢远..."

这是一封可能让他万劫不复的奏折，但此刻他已无所畏惧。因为在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上，他不再孤单。

窗外，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