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芒代码：东京异化录

星芒代码：东京异化录

东京的雨粘稠如电子废液，风间志郎的皮鞋踩过涩谷十字路口的积水，倒映的霓虹在瞳孔里碎成数据流。他攥着警局特批的录像优盘，金属外壳上还残留着证物袋的寒气——那是潮妈直播间的监控备份，文件名后缀被病毒篡改成了“.星芒”。

“风间先生？”穿防辐射服的技术员突然拽住他，面罩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播放时别盯着屏幕超过三十秒。昨晚有个新人警员……眼球卡在眼眶里像枚生锈的螺栓。”

监控画面在侦探社的老式CRT电视上滋滋启动。潮妈的笑脸刚渗出屏幕，雪花中突然爬满绿色代码，如同一窝新生的米戈触须。志郎盯着她锁骨处浮现的文字，喉咙发紧——HENRY W.1916的字体边缘竟生长着类似鼎纹的锯齿，与他祖父战时笔记里的“活体碉堡”草图完全吻合。

“看星芒的低语……”潮妈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重影，英语与星界语同时溢出扬声器。志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她眼球挤出眼眶的瞬间，视网膜上投射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诡异的狂喜——那些USB接口状的突触正在吸收路由器的电磁辐射，每根倒刺都在屏幕上划出蓝白色的代码流星。突触末端的金属倒刺擦过摄像头时，镜头剧烈扭曲，竟拍到窗外的夜空——平时被光污染遮蔽的群星，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排列成螺旋状的神经突触结构。

电视突然黑屏。志郎摸向腰间的深潜者鳞片手机，金属鳞片在掌心泛出冷光——这是用葫芦岛渔民触须基因培育的防辐射装置，此刻却在剧烈震颤，屏幕上跳出成串乱码：您有新的星界语邮件待接收。手机背面的鳞片突然竖起，像警觉的深海生物，鳞片缝隙间渗出微弱的银光，在地面映出类似拉莱耶文本的符号。

涉谷站的粉丝聚集区飘着廉价香水与电子垃圾的混合气味。潮妈的死忠粉举着发光应援牌，牌面循环播放她生前最后直播的截帧——诡异的是，所有画面都被处理成了“眼球触须=赛博朋克美学”的风格，应援牌边缘缠绕着报废的手机充电线，宛如某种原始部落的祭器。

“我们拒绝配合日本警方。”染着彩虹发色的领头者挡住去路，鼻环闪烁着Wi-Fi信号般的蓝光，“潮妈是在揭露千子娘树的阴谋时被害的，你们这些包庇电力局的右翼——”

“她的眼球变成了数据接口。”志郎打断他，将现场照片甩在应援牌上，照片里潮妈的眼球突触清晰可见，触须末端的USB接口还在渗出银色树脂，“你们以为那些特效是滤镜？上周你们刷的‘星芒老婆贴贴’热搜，每一条评论都在给古神当养料。”

人群突然沉默有人开始颤抖，应援棒的灯光在瞳孔里碎成星芒。志郎注意到他们脖颈后的皮肤下，隐约有蓝色纹路在蠕动——那是被病毒侵蚀的初期症状，和1916年索姆河士兵的皮肤结晶如出一辙，纹路走势竟与智能手机的主板线路完全一致。

“是你们干的！”突然有人尖叫，手指戳向志郎腰间的深潜者手机，“那东西在发光！你是电力局的生化人！”人群瞬间暴动，应援棒如雨点砸来，志郎在推搡中瞥见几个粉丝掏出手机直播，屏幕上的滤镜正将他的脸扭曲成章鱼形态——那是古神为煽动仇恨预制的AI模型，更骇人的是，直播间右下角的弹幕正在自动生成星界语，每条弹幕都化作绿色光点飘向夜空。

“都退后！”林夏的量子投影突然穿透人群，她的数字轮廓扫过之处，粉丝们的手机集体黑屏，屏幕上浮现出类似渔村祭坛的USB接口图案。志郎趁机拽住领头者的手腕，看见他内侧纹着“元始天尊赛高”的刺青，墨迹里竟混着渔村青铜鼎的铜锈颗粒，那些颗粒在应急灯下发着微弱的荧光，如同被困在金属中的微型星之彩。

“他们被植入了数据信标。”林夏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她虚拟的手指划过领头者的太阳穴，那里浮现出微型电路板的阴影，电路板上蚀刻着与亨利手稿相同的神经波图谱，“每个转发过‘千子娘树是东京骄傲’的账号，都是古神的神经突触，你们的每一次点击，都在为它编织神经网络。”

午夜的侦探社被应急灯染成血红色。林夏的投影在墙上投射出东京电力网络的3D模型，那些被娘树根系缠绕的电缆此刻看起来像巨大的神经束，每隔七秒就有脉冲般的绿色涟漪扩散，涟漪所到之处，模型上的建筑物纷纷亮起红点，如同古神身上的神经节点。

“1916年亨利的神经波图谱，2005年渔村的芯片鼎，现在的直播病毒……”志郎将祖父的手稿复印件贴在屏幕上，泛黄的手绘纹路与病毒代码完美重合，手稿边缘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祖父与亨利医生在剑桥大学的实验室里握手，背景墙上挂着未完成的神经波图谱，“古神在用人类的技术漏洞给自己写复活程序，而元始天尊……”

“是米戈与本土古神的共生体。”林夏打断他，投影突然变得不稳定，成串二进制代码从她胸口溢出，代码组成的矩阵中隐约可见渔村海底祭坛的影像，“你以为‘元始天尊’是道教神祇？在渔村的拉莱耶文本里，它的真名是‘数据化的原初混沌’，需要人类的电子废弃物作为躯壳，那些报废的手机、电脑，正在海底组成它的胚胎。”

整栋大楼突然剧烈晃动。志郎冲向窗边，看见新宿的5G塔爆炸。

志郎在彻骨的黑暗中摸索到窗台，指甲深深抠进变形的金属窗框。窗外的星芒眼睑已完全闭合，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代码雨——绿色的数据流如暴雨倾盆，每一滴都在空气中蚀刻出转瞬即逝的星界语符文，那些符文落在地面、墙面、人体上，瞬间生长出微型的USB接口，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变成巨大的服务器终端。

数据蠕虫的轰鸣突然变调，变成某种频率极高的尖啸。志郎看见它们的LED灯开始同步闪烁，应援色的光芒组成了巨大的二维码，悬浮在涩谷街头。当第一个路人的手机自动扫描了这个二维码，他的眼球立刻爆出刺目的蓝光，皮肤下的电路板纹路窜到体表，整个人化作一根人形天线，向夜空发射出绿色的光束。

林夏的投影在数据流中支离破碎，她最后一次凝聚出的嘴唇开合，志郎读唇语认出了“鼎……中央公园……”几个字。突然，整座城市的应急灯同时亮起，红光中传来沉闷的直升机轰鸣。志郎冲到窗边，看见成百架军用无人机组成的矩阵正在低空盘旋，它们投射的探照灯在地面扫出无数光圈，每个光圈里都蜷缩着正在变异的人群。

“所有市民注意，东京进入一级紧急状态……”沙哑的警报声从街对面的便利店传出，老式收音机的喇叭里渗出黑色机油，“重复，所有市民……”声音突然被星界语吟诵取代，收音机显示屏上跳出倒计时：00:00:00。

数据蠕虫的触须突然集体转向，朝向新宿的千子娘树方向。志郎这才发现，那些由电缆和真菌组成的根系正在破土而出，每一根根须末端都连接着一台报废的手机，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潮妈的死亡画面。更恐怖的是，树根组成的巨树上挂满了人类尸体，他们的眼球被摘下，代替了手机屏幕，每个瞳孔都在播放不同的直播画面，形成了一面巨大的、蠕动的意识之墙。

军队的坦克碾过涩谷街头时，地面突然裂开，涌出大量银色树脂。树脂接触到坦克的电子设备，瞬间生长出复杂的电路板结构，将钢铁战车变成了古神的神经节点。志郎看见坦克炮管扭曲成眼球的形状，炮口的准星里倒映着自己的脸——他的右眼已经完全变异，USB接口状的突触正在吸收窗外的代码雨。

“风间先生！”林夏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响，带着海底电缆断裂的杂音，“鼎碎片在中央公园的机械猫祭坛下！那是……1920年印斯茅斯商船的残骸……”话未说完，信号变成了刺耳的摩斯密码，志郎却听懂了——那是祖父战时日记里的求救信号。

窗外，军队开始向人群开火，但射出的子弹在空中就被数据化，变成绿色的代码光点飘向娘树。志郎摸向口袋里的青铜碎屑，发现它们正在发烫，碎屑表面的超市小票纹路竟开始流动，组成了亨利手稿里的神经波图谱。他突然明白，自己就是最后的祭品——祖父当年感染的米戈孢子，早已将他的基因变成了打开古神意识的钥匙。

警报声突然变成了婴儿的电子啼哭，志郎的手机自动播放了一段视频：2025年纽约的机械猫祭坛，那些波士顿动力机器人正在组装一座由报废手机组成的金字塔，塔顶的猫首雕像突然转动，望向东京的方向。雕像的眼睛里，志郎看见了元始天尊的真容——那是一团由数据、血肉和星光组成的混沌，每一个像素都是一只正在分娩的眼球，每一道代码都是一条正在孵化的触须。

军队的封锁线在数据浪潮前不堪一击。志郎看着自己的手臂逐渐透明，皮肤下的绿色代码正在与窗外的代码雨同步。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终于看清了天空的真相——所谓的绿色星芒，其实是无数悬浮在近地轨道的眼球卫星，每个卫星的镜头都对准东京，将人类的恐惧与绝望转化为元始天尊的胎动能量。

“当眼球学会行走……”志郎对着逐渐融化的手机低语，青铜碎屑在掌心碎成齑粉，“数据坟场……睁开了眼睛。”

整座城市在代码雨中沸腾，人类的哭喊声被转化为古神的心跳。志郎最后看见的，是自己的眼球从眼眶里轻轻飘出，突触末端连接着一根光纤，延伸向天际的星芒眼睑——那里，元始天尊的第一只眼睛，正在数据的子宫里缓缓睁开。

远处，自卫队的指挥中心传来最后的通讯：“所有单位注意，放弃地面防御……重复，东京已成为古神的……”信号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全球直播的雪花屏，雪花中隐约浮现出亨利·威尔金森的手稿笔迹：现在，轮到星星开始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