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大雪。
秦府后院的红梅开了,艳得像血,映着满地素白。十六岁的秦蓁着一身素白劲装,在梅树下舞剑。剑锋破空,惊落枝头积雪,红梅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间、肩头。
"蓁儿。"
秦蓁闻声收势,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她转身,见父亲秦牧站在廊下,紫貂大氅上已落了一层薄雪,显然已站了许久。
"父亲。"秦蓁还剑入鞘,额上沁出细密汗珠,在冬日寒气中凝成白雾。
秦牧走近,伸手拂去女儿发间的一片红梅。"宫里来旨了。"
秦蓁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她早知会有这天——先皇后薨逝已满一年,朝中早该立新后了。
"皇上点了你。"秦牧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秦蓁心上,"正月十五入宫。"
秦蓁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半晌,她猛地拔出佩剑,狠狠刺入身旁梅树。剑身嗡鸣,红梅簌簌而落。
"女儿知道了。"她松开剑柄,任那剑插在树上摇晃,转身走向屋内,背影挺得笔直。
秦牧望着女儿的背影,又看看那柄仍在颤动的剑,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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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大雪初晴。
秦蓁穿着厚重的凤冠霞帔,跪在太和殿前接受册封。金丝绣成的凤凰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臣妾秦蓁,叩谢皇恩。"
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磬,在大殿中回荡。起身时,眼角余光扫过殿侧众臣。满朝文武皆俯首跪拜,唯有一人长身玉立——当朝首辅魏无羡,先帝托孤重臣,皇帝赵铭的亚父。
那人一袭玄色官袍,白发如雪用一根乌木簪松松绾着,面容却不过三十出头模样。他并未跪拜,只是微微躬身,这是先帝赐他的特权。
秦蓁抬眼,正对上魏无羡审视的目光。那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像两泓寒潭,映着她苍白的面容。一瞬间,秦蓁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仿佛被看透了灵魂。
礼成后,秦蓁被引入凤仪宫。宫女们鱼贯而入,为她卸下沉重的头饰。镜中映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她才十六岁,却已成了大周朝的皇后。
"娘娘,皇上今夜宿在杨妃处,传话说您舟车劳顿,让您好生休息。"年长的嬷嬷面无表情地禀报。
秦蓁轻轻点头,心中竟有一丝庆幸。皇帝赵铭已近不惑,比她父亲还年长几岁,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
夜深人静,秦蓁辗转难眠。她悄悄起身,从陪嫁的箱笼底层取出一柄短剑——那是她自幼随身之物。披上狐裘,她溜出寝殿,来到御花园一处僻静角落。
雪又下了起来。秦蓁拔出短剑,在雪地中舞了起来。剑锋所过之处,雪花纷纷避让。她越舞越快,仿佛要将满腹郁结都发泄在这一招一式中。
"皇后好剑法。"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惊得秦蓁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倒,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的腰。秦蓁抬头,又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魏无羡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玄色大氅上落满雪花。
秦蓁慌忙退开,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首辅大人...本宫..."
魏无羡弯腰拾起短剑,指尖拂过剑锋。"剑是好剑,只是..."他忽然抬手,剑尖直指秦蓁咽喉,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轻轻一点,"杀气太重。"
秦蓁屏住呼吸。月光下,魏无羡的白发几乎与雪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黑得摄人心魄。
"皇后年纪尚轻,不知宫中规矩。"魏无羡将短剑递还给她,声音不辨喜怒,"深夜持械游荡,若被侍卫当作刺客..."
秦蓁接过剑,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冰凉如铁。"本宫知错了。"
魏无羡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玄色身影渐渐隐入雪幕。就在秦蓁以为他已经走远时,风中飘来一句低语:
"剑势太急,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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