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阿湛掀开沉沉的眼皮,眸子一亮,喜极而泣。
怀中的人像一朵棉花,轻轻柔柔撞进怀抱里。
他怕会弄疼她。
阿湛的双臂揽得越发紧,舍不得留下一丝缝隙,失而复得的心绪此刻化为泪水,深深埋进她的脖颈里。
他在呼吸,在抽泣。
他害怕虞梦会再一次离开自己。
如果可以,他想和她绑在一起。
“怎么哭了?”虞梦心疼地望着阿湛红红的眼眶,拭去他眼角的泪花。
阿湛垂着眼,眼泪像水珠似的止不住,一颗一颗落在虞梦的手背上。
虞梦看着他可怜的模样,心尖抽抽的疼。
“别哭别哭,你看我没事,真的。”虞梦把阿湛拥在怀里,拍拍肩膀安抚。
阿湛红着眼眶,忽然质问:“你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
虞梦一愣,眼睛瞪得大大,像被抓包的小孩,两只手无处安放。
“你居然光着脚?”
“你还拔了针管!”
轰炸三连问,虞梦频频无措。
眼底的雾气还未消去,阿湛脸上的表情却是瞬息一变,怒容满面。
虞梦动动脚趾,慌忙撒开阿湛的手,跑到病床上乖乖盖被躺好。
老李头惊讶地张了张嘴,转身去叫护士。
重新插管后,虞梦安分地躺在床上修养,她没觉得自己身上哪有问题,除了脑袋上的伤口有一点点疼。
虞梦被阿湛那幽怨的小眼神盯得心里发凉,顺手拿起桌上一张报纸缓解僵局。
“你去卖血了?”
虞梦手一僵。
“我听护士说的。”
虞梦想把报纸直接砸在脸上。
“她说你贫血。”
“她还说你吃了不该吃的药。”这句话护士没说,是阿湛自己编的。
“你吃什么药?护士说吃多了对脑子不好。”
“不可能!”虞梦猛得放下报纸,目光触及到阿湛的眼神,又缓缓举起报纸挡脸。
“吴大夫不是这么说的……”
心虚过后,虞梦忽然觉得自己有病。
她可是姐姐,为什么要害怕阿湛的质问!
于是开开肩,鼓足气势。
“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你现在都敢质问我了?”
阿湛装装样子,语气放轻:“我是在关心你。”
虞梦的气势一下就蔫了。
“反正……我没卖成……”
医生不让虞梦立即出院,还债的日子却越逼越近,她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打算接下来的几天。
烦乱的思绪压得虞梦喘不过气来,脑袋隐隐发疼。
阿湛让虞梦好好休息,自己一个人出了医院。
夜市街上,摊位的贝壳风铃一如既往清澈响亮,坐在花丛中的却不是当初那个女孩。
“你是新来的?之前那个女孩呢?”
阿湛抬头,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我姐姐身体不舒服,最近换我来。”阿湛的声音冷冷,不带一丝感情。
少年深表遗憾,像往常一样要了一束露薇花。
“我不知道哪种是露薇花,你自己挑吧。”
少年失笑,并未气恼,自己挑了十来枝花,“那帮我包装一下。”
“我不会,你自己包吧。”说着,阿湛把剪刀,彩纸和包装纸都推给他。
少年自己动手,包了一束奇丑无比的露薇花束,还调侃自己是手残。
他放下五百块钱,笑容浅浅,“不用找了,祝你姐姐早日康复。”
而后离去。
阿湛盯着他的背影,收起五百块钱。
心想,真是人傻钱多。
第二天一早,阿湛把花运到摊位时,看见一则传单。
有位有钱人在全市高价收购玉兰花,阿湛看着车上那几十盆玉兰花,照着传单下面的号码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阿湛和她沟通后决定在镇上碰面。
“你是虞湛?”邱秘书看见阿湛时,两眼一愣。
她以为卖家是童声,却不想是个真小孩。
阿湛点点头,不多废话,指着车上那三十几盆玉兰花,“说好了,两百一盆。”
邱秘书望了一眼,“有一些看起来好像不太新鲜。”
阿湛:“你们只说要玉兰花,没说要新鲜的。”
“可是小妹妹,买花的人怎么会买不新鲜的花呢?”邱秘书微屈膝,撩开阿湛额角的碎发。
“那你们就应该在传单上说清楚点,我是小孩,听不懂……”
阿湛:“啊!你别拔我头发!”
阿湛捂着额头,警惕地后退了几步,邱秘书两手空空,没有成功。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邱秘书起身,“这样吧,我先把新鲜的买下来,其他的还要问过老板才行。”
邱秘书转身拨了通电话,挂断后对阿湛说:“老板说他会亲自过来一趟,你可以等一会吗?”
“那你先把其他的钱给结了。”
阿湛爬上车,把没有泛黄的玉兰盆栽数了数,一共有二十九盆。
“五千八百块。”阿湛把花搬到地上,伸手。
“可是,这些钱你要放哪呢?”
“我带了箱子。”阿湛拍了拍车后的小箱子。
他都准备好了。
邱秘书把钱给了阿湛,目光依旧离不开他的脸庞。
“我可以问问,你今年多大了吗?”
阿湛转了转眼珠子,“十岁。”
邱秘书惊讶地挑眉,又说:“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只有八岁?”
阿湛不慌不忙,应道:“穷人家的小孩一般都营养不良。”
邱秘书一时语塞,羞愧脸红。
“你的老板还没来吗?”阿湛坐上三轮车,催促道。
“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一会。”
邱秘书转身没走一段路,阿湛就骑着车跑了。
切,有钱人的把戏,老板来了又怎么样,玉兰花就卖得出去了?
他才不信!
邱秘书穿着高跟鞋追赶不及,顺便又把脚给崴了。
阿湛来到医院,准备把赚了钱的消息告诉虞梦,却发现病床上没人。
他正心慌意乱地在走廊张望,却见一个护士领着虞梦朝这边走来。
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因为虞梦强烈要求要出院,医生检查了伤势并准许出院,不过还是让她隔天来换药。
阿湛不知道虞梦为什么一定要出院。
多亏了昨天那张随便拿起来的报纸,虞梦看见了最后的希望。
城区有个房地产的公司要买地,虞梦手上刚好有方大婶送的两亩地,都是在可开发范围内,只要能卖掉一亩,就可以凑够最后的钱。
虞梦联系上公司后,阿湛跟着她去见助理。
助理约她在咖啡馆见面,两人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奔主题。
“您看看文件,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在这签字吧。”助理递过一支笔。
助理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和那头表示已经谈拢。
虞梦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恐惧涌上心头。
「还认得我吗……小妹妹……」
虞梦受到惊吓,打翻了咖啡。
助理挂断电话,表示没关系,随后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备用文件。
“怎么了?”阿湛握住虞梦颤抖的手臂。
她惊慌如寒蝉般,脸色发白。
“电话里的人……是你的老板吗?”
“是的,他就是此次要买下你那一亩地的人。”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虞梦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叶老板前几日受伤了,所以由我代为处理。”
咣——虞梦手中的笔落地
她拉起阿湛的手,双腿发软,惶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