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房间,掀开了他的袖子,发现确实多了几道淤青。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格外的烦躁。
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竟然自己说了出来。
“阿程,我可以不去面馆打工了吗?”
“为什么”
“老板娘很和善,但是老板很凶”
我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委屈,没有痛苦,更像是麻木的诉说。
“所以手上的伤是这么来的吗?”
“嗯”
我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不,是不知道该怎么骂我自己。
我竟然想着他自己不开口的话就不管了。
“阿程,你生气了吗”
傻子,为什么总想着我会不会生气。
我深呼了一口气,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仔细看了一下,越往上那些淤青越重。
“以后不去面馆了”
“那钱怎么办”
“我养得起你”
后来小严还是带着他去了农场里,我只能麻烦贺儿送饭的时候也给他带一份。
然而我的腰伤越来越严重了,我越来越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在走下坡路。
再坚持坚持吧,我这样劝说自己。为了贺儿,为了小严,也为了嘉祺。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滨城十分罕见的下了雪。尽管稀少得可怜,可是他们三个仍然很开心。
不过我想也不奇怪,都还是孩子。
“对了阿程哥!是不是要到嘉祺的生日了”
听到小严的话,我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是的,他说过他的生日是12月12日。
贺儿和嘉祺在门外堆雪,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
“刚好还有两个星期,我和贺儿商量着想给他买个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
“随你们便吧,反正花钱的是你们”
我从来没有想过搞这些,而且他们自己的生日都没好好搞过,竟然还有闲心去想他的。
“你别担心,阿程哥,一个蛋糕钱而已,我们出得起。而且他还小,应该留有一些美好的回忆”
是吗?可能是这些原因,但也不止这些原因。我不想去深究太多了,脑袋疼。
两个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已经冻得通红,一起围在炉子旁边哆嗦。
很快就到了这一天,贺儿让我们去他们家一起做饭吃。
我不准小严进厨房,不然会出大事。
我炒茄子,小贺帮我切肉,嘉祺就在一边看着。
“怎么?想帮忙吗”
“我想学”
贺儿“嘿嘿”地笑起来,伸出食指点了一下他的脑门。
“有志向!”
我也禁不住笑了出来,嘉祺突然看向我,极其认真的说道:“我一定会学会做饭的”
我点点头,也极其认真的回答他:“我等着”
桌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小蛋糕,没有花哨的装饰,仅仅在正上方有着一个紫薯泥摆出的数字——14。
“生日快乐!小嘉祺!”贺儿和小严同时喊出来 。
他站在旁边愣了很久很久,甚至听不到我叫他的名字。
是小严过来把他按着坐下去,他才有了反应。
我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的庆贺。
“快许愿吹蜡烛啊”贺儿提醒道。
他两只手一起去抹掉眼泪,哽咽着回答:“好”
小严把灯关了后,整个房间只剩下蛋糕上的烛光。
他的脸在微光之下像一个冷面娃娃。缓缓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向了我。而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眼神。
“快吹了,我好开灯”我这样说。
“好”
好像所有的画面都渐渐支离破碎了,只有小严的一句话还在盘绕在我耳边:“我们还要一起过好多好多个生日!”
我突然觉得,照这样下去,我们对嘉祺未免太残忍了。
过年那天,我们一起去了江边看烟花。
他们三个格外的高兴,趴在栏杆上随着钟声一起倒数。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新年快乐”我和他说。
他仰头望着我,那一双比任何星光还要耀眼的眼眸,像是装满了整个银河,似乎一瞬间就要倾泄而出。
欢声笑语弥漫着整条江、整座城。新的一年,新的气象,新的希望。
我的腰伤又一次复发了,然而这次却不止是腰伤。
贺儿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他捏紧了那张检查报告单,泪眼模糊的盯着我,久久不能说话。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事,这不是早就注定了的吗。
我委托贺儿把报告单藏好,不能给小严看,更不能给嘉祺看。
后来我们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嘉祺长得很快,在农场干活也把体格练起来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