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医疗中心的白色灯光永远那么刺眼。
诺诺站在观察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表面。窗内，路明非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各种仪器管线缠绕在他身上，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他的胸口缓慢起伏，证明这具躯体还活着，但灵魂似乎早已远去。
"已经十三个月零四天了。"楚子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如既往地平静，但诺诺听得出那平静下的暗流。
她没回头，只是轻轻点头。十三个月零四天——自从那次任务后，路明非就这样沉睡不醒。最顶尖的神经科医生、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甚至校长的私人关系网都无济于事。路明非成了医学上的谜团，一个连卡塞尔学院都解不开的谜。
"他的脑电波显示仍有活动，"楚子航走到她身旁，"但不同于普通植物人，更像是..."
"像是被什么困住了。"诺诺接过话，目光落在路明非裸露的手臂上。那里有几道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像是皮肤下流淌着液态的黄金。这些纹路在最初几个月后才出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医疗团队对此束手无策。它们既不是血管也不是神经，X光下完全不可见，只有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才能察觉。最诡异的是，当有人试图采集样本时，那些纹路会像有意识般避开针头。
"校长来了。"楚子航低声提醒。
昂热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银灰色的西装一如既往地考究，但诺诺敏锐地注意到他眼角的疲惫。这一年来，校长似乎老了十岁。
"孩子们。"昂热在他们面前站定，目光透过玻璃看向里面的路明非，"还是老样子？"
诺诺摇头："今早例行检查时，发现他右手掌心出现了新的纹路，形状像是某种文字。"
昂热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带我去看看。"
病房内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诺诺轻轻抬起路明非的右手，在掌心处，几道金色纹路组成了一个模糊的符号。
"这是..."楚子航俯身观察。
"古诺尔斯语中的'N'。"昂热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尼德霍格的第一个字母。"
空气仿佛凝固了。尼德霍格——北欧神话中啃噬世界树根的黑龙，在龙族谱系中代表着毁灭与终结。
"这不可能。"楚子航罕见地流露出震惊，"路明非的血统检测从未显示过与尼德霍格有关的..."
"我们可能都低估了某些事情。"昂热打断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金属小盒，"今早有新生报到，你们应该见见他。"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学生卡。照片上的男孩有着与路明非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眼神更加锐利，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路明泽，S级新生，言灵未知。"昂热的声音低沉，"来自中国，但所有背景资料都显示他从小在德国长大。"
诺诺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太巧合了。"
"巧合？"昂热苦笑，"在卡塞尔学院，没有巧合。特别是当两个S级学生长得像兄弟，名字只差一个字的时候。"
楚子航拿起学生卡："他的入学测试结果？"
"几乎与路明非当年的数据重合，包括那些...异常部分。"昂热的目光重新落在昏迷的路明非身上，"明天上午十点，他会在校长办公室进行入学面谈。我希望你们都在场。"
诺诺突然注意到路明非眼皮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这是十三个月来第一次。她惊呼出声，但就在其他人转头的瞬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昂热问。
诺诺张了张嘴，最终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光线错觉。"
当晚，诺诺独自潜入学院地下档案室。月光透过高处的窄窗洒进来，在金属柜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新生档案区，翻出了路明泽的完整资料。
厚厚一叠纸上几乎全是空白，只有基本信息页填写完整。父母栏空白，教育经历只有近三年在德国某所名不见经传的私立学校，之前的记录一片空白，就像这个人是从三年前突然出现在世界上的。
"你在找什么？"
声音从背后传来，诺诺猛地转身，手中的资料散落一地。站在阴影中的男孩缓步走入月光——黑色短发，略显苍白的皮肤，嘴角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穿着崭新的卡塞尔校服，胸前的S级徽章闪闪发光。
"路明泽。"诺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新生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吗？"路明泽弯腰捡起一张纸，动作优雅得像在跳华尔兹，"但学姐似乎也不该深夜潜入档案室呢。"
他的声音与路明非截然不同，更加低沉，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却让诺诺感到莫名的熟悉。
"你对路明非了解多少？"诺诺决定单刀直入。
路明泽的笑容扩大了："那个昏迷的学长？听说我们长得很像。"他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那是与路明非完全不同的暗金色，像是熔化的金属，"学姐觉得这是巧合吗？"
诺诺感到一阵眩晕，档案室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路明泽的眼睛仿佛有某种魔力，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你...到底是谁？"她艰难地开口。
路明泽突然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这个问题，或许应该问问路明非自己。"他转身走向门口，"对了，告诉校长，明天的面谈我会准时到场。毕竟..."他回头看了一眼，暗金眼眸在阴影中闪烁，"我对这所学校可是很感兴趣的。"
门轻轻关上，诺诺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蹲下身收拾散落的文件，手指突然触到地面上一处异常的凹陷。在档案柜与墙壁的夹缝中，一小片白色的物体半埋在灰尘里。
诺诺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把它挖出来——那是一块不足指甲盖大小的骨片，表面有着精细的金色纹路。即使在地下室的昏暗光线下，那些纹路也隐约组成了字母形状。她凑近观察，心跳几乎停止——
"Nidhogg"。
与路明非掌心出现的符号同源的古老字符。
诺诺将骨片紧紧攥在手心，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某个巨大秘密的边缘。这块渗入地缝的龙骨，与路明非的昏迷、路明泽的出现，必定存在着某种她尚未理解的关联。
当她匆忙离开档案室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监控摄像头微微转动的红点，也没有看到远处钟楼上昂热校长放下望远镜的凝重表情。
与此同时，医疗中心内，昏迷整整十三个月零四天的路明非，睫毛突然轻微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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