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细筛滤过的咖啡粉，柔柔地洒落在墙面上，斑驳的痕迹仿佛一幅未经修饰的画作。陆知遥踮起脚尖擦拭展示柜，指尖忽然碰到了异样的凸起——江逾白不知何时在柜顶刻下了一行小字：【北京时间7:23，陆知遥身高161.5cm，误差±0.3cm】。她握着鸡毛掸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江教授，您这是把我当成比萨斜塔测量了？”
“根据人体工程学……”江逾白从梯子后探出脑袋，鼻尖沾着些许墙灰，“这个高度最适合你发现惊喜。”他晃了晃手中的喷壶，水雾在阳光里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惊醒了沉睡中的蝴蝶兰标本。
老收音机突然播放起了《Por Una Cabeza》，陆知遥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江逾白正拿着激光笔指挥着漂浮的尘埃舞动。光斑掠过她的发梢时，藏在展示柜夹层中的紫藤花苞骤然绽放——那是他连夜用永生花改造的机关。
“这算是建筑师的浪漫吗？”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机械花瓣，一旁的露珠状水晶灯随之亮起，“比您上次用咖啡渣拼凑出来的银河系实用多了。”
“更正一下，”江逾白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是应用物理学家的浪漫。”他说着旋转柜底的小旋钮，花苞中弹出一个迷你天文台模型，望远镜正好对着她心口的位置，“看，这里接收到的信号最强。”
陆知遥凑近一看，镜筒里躺着一颗锡纸折叠的星星。展开糖纸，褪色的圆珠笔迹写着：【术后第七天，你的睫毛振动频率达到108次/分钟，超过临界值0.3%——来自外星观测站的贺电】。
“江先生，”她晃了晃糖纸，“您这数据造假也太明显了吧。”
“有监控录像为证。”江逾白点开手机里那段模糊的影像：穿着校服的少年正蹲在监护仪前，手指随着睫毛颤动打着拍子。镜头忽然摇晃，护士的呵斥声混杂着慌乱的辩解：“我、我在研究生物静电对仪器的影响！”
雨声渐渐柔和，陆知遥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纸边缘，那里残留着一圈极淡的咖啡渍——正是她复健时常喝的曼特宁余韵。江逾白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医用胶布传递过来：“其实那天……”他的喉结微动，“我准备了烟花。”
公文包应声而开，陈年的手持烟花棒滚落满地。陆知遥捡起半截焦黑的烟花残骸，嗅到了记忆深处的硝烟味——那个被暴雨浇灭的出院夜，少年在消防通道点燃的星星点点，果然不是幻觉。
“教导主任没收了剩下的97根，”江逾白拆开密封袋，潮湿的镁粉簌簌飘落，“他说我是在搞化学战演习。”泛黄的检讨书背面，铅笔勾勒出穿病号服的少女举着烟花棒，对话框里飘着一句俏皮的话：【已占领地球同步轨道】。
阳光穿过水雾，在墙面上织出光栅般的图案。陆知遥猛然拽住江逾白的领带，把他拉进展示柜的阴影里：“江逾白，你当年是不是……”她的呼吸扫过他滚烫的耳尖，“用游标卡尺量过我的睫毛长度？”
“精确到0.02毫米，”他的金丝眼镜磕碰到她的额头，“还建立了生长速率模型。”手机屏幕亮出复杂的曲线图，峰值标注着：【苏醒时刻：心跳加速导致睫毛共振频率变化】。
老收音机不合时宜地播放起眼保健操的广播。陆知遥笑着倒在江逾白肩头，嗅到了他衣领间残留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昨夜咖啡渍的微苦。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直到她的笑声震落柜顶的紫藤花瓣，才敢用指尖轻轻触碰她散开的发圈。
“要试试真正的授时中心吗？”他忽然退后两步，从口袋里掏出缠满导线的腕表，“根据铯原子钟校准……”话音未落，表盘突然冒出电火花，青烟中弥漫出焦糊的味道。
陆知遥一边咳嗽一边拍打他的后背：“江教授，您这浪漫成本有点高啊！”
“意外事故。”他红着耳尖拆解残骸，“但备用方案……”话未说完，他已经变魔术般亮出了绑着蓝丝带的听诊器，“绝对符合医疗安全标准。”
听筒贴上心口的刹那，陆知遥听见了双重心跳在胸腔中共鸣。江逾白的睫毛在镜片后轻颤，倒映出她瞳孔里流转的星云：“每分钟108次，误差±1……符合初恋症候群的临床标准。”
暴雨在正午悄然停息，阳光穿透云隙，在积水里撒下一簇碎钻般的光斑。江逾白忽然单膝点地，却不是求婚的姿势——他正用激光笔校准墙面的紫藤投影：“你看，这个角度刚好能……”
陆知遥的咖啡杯忽然倾斜，拿铁泼出银河般的污渍。她拽住江逾白的领带吻了上去，奶泡的甜腻混合着他唇间的咖啡苦香，在湿润空气中发酵成一杯陈年的佳酿。老收音机爆发出刺耳的杂音，又在某个频率突然清晰，94.7MHz正播放着他们错过的毕业舞会曲目。
“这算……时间校准吗？”江逾白喘着气扶正眼镜，却发现镜腿不知何时勾住了她的发丝。
“是误差修正。”陆知遥咬开他的第二颗纽扣，露出锁骨处用防水笔画的迷你外星飞船，“江教授，您的授时中心该升级了。”
暮色降临，两人瘫坐在咖啡豆袋堆中，看着紫藤投影在墙面上游移。江逾白忽然抓起她的手，在脉搏处画下坐标：“东经118°46'，北纬32°03'，2023年8月7日18时23分……”钢笔尖突然没墨，他改用唇膏续写：【心跳频率永恒同步】。
“江逾白，”她戳了戳他滚烫的脸颊，“您这算学术成果还是浪漫主义诈骗？”
“根据《星际恋爱公约》……”他翻身压住了散落的图纸，“应该算超新星爆发的前兆。”
月光浸透咖啡馆时，老收音机终于安静下来。陆知遥在江逾白怀里数着他的睫毛，发现右眼比左眼多三根。他枕着咖啡豆袋轻笑：“这是为了平衡你当年左脸多出来的酒窝。”
暴雨季结束的清晨，施工队发现咖啡馆外墙爬满了紫藤。嫩芽沿着江逾白刻下的等高线攀爬，在某一个经纬度交汇点结出花苞，里面藏着用听诊器零件改造的戒指，内圈刻着：【授时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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