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寿命的客人

青浦路27号没有典当行。

柏油路在暴雨中扭曲成胶片模样，林修数到第26个门牌时，下一块锈蚀铁牌直接跳到了28号。手机导航发出尖锐蜂鸣，肿瘤医院的预约单突然变成典当契约，条款用流动的金砂写着：

【交易物品：陈美兰临终10分钟（1997年）】

【支付对价：林修20年寿命（2043-2063）】

雨伞骨架突然逆向生长，金属尖刺划破虎口。血珠悬浮成猩红算盘，在雨幕中自动拨打父亲主治医生的号码——听筒里传出三日后太平间的排风噪音。

"时间褶皱里要找路，得用这个。"

身后传来轮椅碾过水洼的声响。穿绛紫色旗袍的老太太从雨帘中浮现，她膝头摆着青铜罗盘，指针是用人骨磨制的。林修这才发现她的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1947年产的指南针，用重庆防空洞里的饿殍髌骨做的。"老太太弹了下罗盘边缘，四周建筑突然褪色成老照片，"你要去的典当行在1999年和2023年的夹缝里。"

轮椅碾过的地方泛起波纹，柏油路变成铺着民国花砖的走廊。两侧橱窗里摆着用寿元标价的物品：泡着童尸的药酒瓶标注【延寿三月】，生锈的婚戒显示【可赎回1958年爱情】。

"到了。"老太太的轮椅撞碎一扇琉璃屏风。

林修看见典当行柜台是用棺材板改的，电子秤托盘上堆着带编号的人齿。穿着长衫的掌柜抬起脸——他的五官像是不同年代的脸拼凑而成，左眼戴着单片显微镜，右眼是机械义眼。

"验证下货品。"掌柜的机械眼射出红光。

老太太从旗袍襟口扯出怀表链子，表盖弹开时涌出消毒水味道的雾气。全息投影中浮现出加护病房：插满管子的老妇人正在艰难呼吸，床头日历显示1997年5月19日。

"停在她咽气前十分钟。"老太太轻叩表盘，投影突然卡顿，"我要用这六百秒，换这小子..."她枯槁的手指戳向林修胸口，"最黄金的二十年。"

掌柜转向林修，显微镜片后浮现出他的人生时间轴。代表寿命的金线在2043年戛然而止，后面二十年的光斑被切割成典当行穹顶的吊灯。

"交易成立需要双方自愿。"掌柜喉咙里传出算盘珠碰撞声，"年轻人，你父亲的主治医生正在写死亡证明。"

林修的手机自动播放视频：父亲的心电图变成直线的时间，与柜台沙漏的流沙速度同步加快。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炸开血花：【新手保护剩余71:12:49】

"你鞋带开了。"老太太突然说。

林修低头瞬间，限量球鞋的LOGO突然变成血盆大口。鞋带如毒蛇缠住脚踝，将他拖向柜台上的青铜契约。印泥盒自动飞起，他挣扎的手指被按在契约落款处。

"自愿确认完毕。"掌柜的机械臂弹出刀片，寒光闪过时林修感觉心脏被冰锥刺穿。二十年寿命被抽成金线，在柜台编成发光的锁链。

老太太的轮椅突然发出爆鸣，她干瘪的皮肤以恐怖速度充盈。当皱纹完全消失时，竟变成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她扯开假发露出齐耳短发，怀表盖上浮现银色徽章——刻着被沙漏贯穿的天平。

"时间警察编号407，你涉嫌非法交易。"她的高跟鞋碾碎民国花砖，"根据《时砂法典》第..."

掌柜突然掀翻柜台，无数人齿如子弹倾泻。林修被气浪掀飞时，看见契约上的金锁链正在勒紧自己脖颈。系统警报与时间警察的喝令声中，他抓住飞溅的青铜罗盘碎片，上面映出父亲正在消失的轮廓。

"逆转死亡需要完整新手礼包！"系统突然尖叫。

林修用染血的手拍向契约，二十年寿命锁链突然调转方向。他听见2043年的自己在虚空中怒吼，金色光斑如蜂群涌向时间警察。

当爆炸强光散去时，典当行变成了奶茶店。穿着JK制服的女生们正举着手机自拍，柜台电子屏显示：2023年5月17日15:47。

手机震动，肿瘤医院发来新消息：【林建国先生手术提前，请立即签署知情同意书】。

林修摸着完好无损的胸口走向电梯，镜面轿厢里却映出诡异画面：另一个满身金砂的自己正隔着镜面狞笑，脖子上缠绕着二十年寿命化成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