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清影？你說那個脾氣比快門還快的攝影師？」
蘇芷涵正在化妝間裡準備，身邊的化妝師小遙一邊幫她補粉，一邊悄聲八卦。
「妳知道嗎？她曾經直接退掉過整組商業案，只因為模特兒在拍攝前吃了洋蔥泡菜，說味道太重讓她拍不下去。」
蘇芷涵愣住：「真的？」
「還有一次她在展覽現場，當著一百多個觀眾的面，把自己其中一張作品撕了，說那不是她原來想要表達的意思。」
「……有這麼誇張？」
「她是真的有點……藝術家性格吧。聽說她從來不加微信，也不存合作對象的號碼，只記相紙，不記人。」
蘇芷涵低頭，看著手機裡那條只有兩字回覆的訊息：
林清影：「可以。」
忽然覺得，小遙說得，好像也不全對。
【2】
這次拍攝是在戶外，一處廢棄的劇場樓頂。
夕陽斜照下，鏽蝕的扶手、剝落的牆皮都帶著一種蒼涼的美。
蘇芷涵站在高處，腳尖輕點水泥邊緣，風將她的髮絲拂起，裙擺也隨之起舞。
林清影站在樓梯下，看著取景器裡的她，一動不動。
「往右一步。」她開口。
蘇芷涵照做。
「再抬高一點下巴。」
蘇芷涵微微仰頭，光線剛好打在她的鎖骨上，像一條被光雕出的弧線。
啪。
快門聲響起的同時，林清影忽然皺起了眉。
「等等，不要動。」
她快步走上前，一隻手伸出，突然將蘇芷涵耳側的一縷髮絲撥開，動作近得幾乎貼上她的臉。
蘇芷涵的心「咚」地一聲跳了起來。
「這樣才順。」她低聲說，然後退開。
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3】
拍完回工作室後，兩人間的氣氛微妙得像沒熬開的糖漿。
林清影一言不發，蘇芷涵也沒多問，只坐在沙發上喝水，偶爾和閃閃對視。
直到林清影開口：「你今天有點分心。」
「我？」
「你看鏡頭的時候，眼神飄了兩次。」
「……」蘇芷涵一時語塞。
「你如果不想繼續這組作品，可以直接說。我不喜歡不投入的合作對象。」
她的語氣冷得像鋼線。
蘇芷涵瞬間站起來：「我不是不投入，是你突然靠那麼近，我有點——」
她停住，後半句沒說出來。
「我靠近是為了調角度，不是為了干擾你情緒。」林清影冷聲道。
「那你能不能別總是這麼……咄咄逼人？」
「我只是要求作品的完整。」
「可我是人，不是作品。」
這句話落下，屋裡一片死寂。
閃閃默默趴在角落，不再啃玩具球了。
【4】
蘇芷涵轉身走出工作室，腳步幾乎踩在雨裡。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細雨，灑在她的髮絲上，冷得發麻。
她一邊走，一邊咬著嘴唇。
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是因為林清影總是表現得像一切都與她無關？還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在意對方的目光多過自己的專業？
她靠在巷子口的牆邊，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林清影傳來的訊息：
「拍攝內容對你來說太私人了嗎？我會尊重。」
蘇芷涵盯著這行字，看了很久。
她本以為這個女人只會固執、冷淡、不近人情。
沒想到，還會說「尊重」。
她忽然想起剛才她走出門時，那一瞬間林清影追出來半步，卻又停下的樣子。
那一瞬間她明白，林清影從來不是冷漠，只是怕靠太近。
因為靠近，就會暴露。
【5】
第二天早晨，蘇芷涵出現在工作室門口，手裡提著兩杯豆花。
林清影沒說話，只看了她一眼。
「今天不拍照，我來還你昨天的情緒。」蘇芷涵坐下來，像在開場一場表演。
「我昨天不是在演戲。」
「我知道。但我不是模特，我只是……想讓你看見我，不只是身體的線條。」
林清影沉默了一會，低聲道：「我有點……不太會處理人與人的距離。」
「那我們可以慢慢練習。」
蘇芷涵將豆花推過去，「比如從這一口開始。」
林清影終於笑了一下，接過豆花。
她第一次不加拒絕。
【6】
那天晚上，林清影又翻出她的底片筆記本。
她翻到一頁空白，貼上了一張今天新拍的側影照。
那是一張沒構圖、沒打光的照片，蘇芷涵坐在窗邊，正低頭笑著看閃閃。
她在筆記下寫了一句話：
「她不需要光，她自己就是光。」
她從來不喜歡熱烈的人，卻被這種溫柔的堅持，打破了所有的預設。
她曾以為自己會一輩子活在快門後面，不讓任何人真正走進來。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人不是敲門，是直接走進你心裡，然後留下名字。
章末打卡金句區：
「她說我咄咄逼人，我卻只是害怕被人看穿。」
「她不是最亮的那道光，卻是唯一能讓我睜眼看著不刺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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