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管严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推开工作室的门。休宁凯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面前摊着几份文件。

"混音团队十点到。"他递给我一杯咖啡，"这是他们的作品集。"

我翻看着资料点点头："主理人经验很丰富，做过不少小众风格。"

"但他们报价不低。"休宁凯推了推眼镜，"要不要先谈个短期合作试试水？"

"不用。"我合上文件夹，"直接签完整专辑的合约。"

门突然被推开，助理探头进来："人已经到了，在接待室。"

"带他们去会议室。"我站起身，"设备都调试好了吗？"

"一切就绪。"助理点点头，"需要准备茶点吗？"

"咖啡就行。"

休宁凯收起文件跟上来："你觉得他们会接受我们的修改意见吗？"

"必须接受。"我推开会议室的门，"我们付的钱够他们重做三遍了，另外叫闵玧其过来。"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混音团队的三个人已经坐在会议桌前。我挂上职业微笑走过去："久等了。"

聊了一会，会议室门被推开，闵玧其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靠在门框上："找我干嘛？"

他穿着皱巴巴的T恤，脚上还踩着拖鞋，混音团队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过来。"我招手让他坐到我旁边的位置，"这是混音团队，来讨论你的专辑。"

他慢吞吞地走过来，在混音师旁边坐下。出乎意料的是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指着谱子说了几个专业的修改意见。混音师眼前一亮，两人竟然聊得热火朝天。

会议结束后，混音团队的人带着demo先行离开。我收拾着文件问他："歌准备得怎么样了？"

闵玧其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还差两首。"

"需要帮忙吗？"

"不用。"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自己能搞定。"

我看了眼手表："那今晚还熬通宵？"

他耸耸肩："灵感来了挡不住。"顿了顿，突然问，"一会有空吗？

"怎么了？"

"想请你吃饭。"

我笑着摇摇头："等你真的赚到钱了，再请我吃顿好的吧。"拿起文件准备离开。

他猛地抬头："要走了？"

"是啊。"我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回到办公室，策划团队已经等着了。我们讨论了专辑的整体概念和宣传方案，转眼就到了中午。

推开闵玧其工作室的门，他正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我敲了敲桌子，他才发现有人进来。

"吃饭吗？"我问。

他摘下耳机，明显愣了一下："你没走？"

"我是老板，"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走去哪里？"

闵玧其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点了紫菜包饭，趁热吃。"我把外卖袋放在桌上，顺手帮他整理了下凌乱的乐谱。

他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温热的触感一瞬即逝。"...谢谢。"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工作室里静谧的空气。

我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看他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修长的手指小心地揭开锡纸，热气氤氲而上。

"今天录到第几轨了？"我掰开一次性筷子。

"主歌部分。"他夹了块泡菜，"还差和声。"

我们安静地吃着饭，他突然开口："什么时候开学？"

"大概九月中旬吧。"我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低头拨弄着饭粒："节假日...回来吗？"

"可能会回。"我故意放慢语速，"不用担心，我安排了休宁凯，你有需求可以直接和他说。"

"嗯。"他应了一声，筷子在饭盒边缘轻轻敲了两下，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吃完饭后，闵玧其起身收拾餐盒，我靠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工作室里只剩下塑料袋的窸窣声和空调运转的轻响。

"晚上的路演..."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你会来看吗？"

我抬起头，看见他背对着我收拾垃圾，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当然了。"我放下手机，故意拖长音调，"我们闵制作人的首秀，怎么能错过？"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塑料袋发出更大的声响："...随便你。"

"不用太担心，"我笑着补充，"就算没人来，我也会请很多演员当观众的。"

闵玧其猛地转过身："你——"他涨红了脸，半天憋出一句，"...不准胡闹。"

我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开玩笑的。"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就算台下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是鼓掌最用力的那个。"

……

八月的夏夜，弘大街头人头攒动。闵玧其独自站在一块空地上，脚边放了一个音响，他戴着白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黑色口罩拉到下巴。oversize的黑色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裤腰上挂着的银色链子，破洞牛仔裤下踩着一双脏兮兮的AJ1。

我站在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门口，隔着人群看他。他试音时喊了两声，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

音乐响起，他的肩膀先跟着节奏晃动起来。唱到第二段时，他突然摘下帽子，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几声尖叫。

唱完最后一首，他弯腰收拾设备。琴盒里已经堆了不少纸币，还有人往里面扔硬币，他捡起一张名片看了看，随手塞进裤兜。

过马路时他看到了我，站在对面等我过去。

"表演的怎么样？"他问，声音因为唱歌有些哑。

"很好。"我说。

他低头调整了下琴盒的背带，突然问："为什么不离我近一点？"

我看着他帽檐下被汗水打湿的额发："怕影响你表演。"

"不会。"他抬起头，"你站近点，我唱得更好。"后半句他说得很轻，几乎被街头的嘈杂声淹没。

"什么？"我往前凑了凑。

"没什么。"他笑了笑，低头整理琴盒的背带

"哦。"我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后颈，"要不要去吃夜宵？庆祝今天演出成功。"

他直起身来："好。"顿了顿又问，"要喝一杯吗？"

"去哪？"我伸手帮他拎起音响，"你之前工作的酒吧？"

"好。"他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我们一进门，酒保正低头擦杯子："看一下要喝什么......闵玧其！？"

闵玧其抬手打了个招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真是你小子？！"酒保把抹布往肩上一甩，"这么久上哪去了？

"去做音乐了。"闵玧其拉开吧台椅坐下，银链子叮当作响。

酒保吹了声口哨："可以啊你小子！"目光移到我身上，突然笑了，"当时这姑娘一听到你出车祸了，急急忙忙就出门了，我就知道你艳福不浅。"

他转身拿出两个杯子，"喝什么？我请客。"

闵玧其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老样子。"

"还是威士忌加冰？"酒保熟练地倒酒，"这位小姐呢？"

"和他一样。"我说。

酒保笑着摇头："连喝酒口味都这么配。"

"她喝蜂蜜水。"闵玧其突然开口。

"晚上女孩子喝酒不安全。"他解释道，顺便把面前的威士忌往旁边推了推。

蜂蜜水端上来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我借过被子说： "谢谢。"

他点点头，低头喝自己的威士忌。冰块在杯子里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吧的灯光昏黄，照在他侧脸上。他偶尔抬头看看墙上的电视，

"那个..."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车祸和专辑的事...谢谢你。"

我咬着吸管："这有什么好谢的。"

他低头晃了晃酒杯，冰块叮当作响："...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管闲事的。"

"你不也在我困难的时候帮我了吗？"我反问道。

他摇摇头："那五十万根本算不了什么。"

"五十万也是你的全部积蓄，"我放下杯子，"怎么能说算不了什么？"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总之谢谢你。"

"知道了。"我故意板起脸，"你要好好谢谢我，就给我像牛一样工作。我现在可是资本家。"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

他低头轻笑："...那我得好好表现才行。"

酒保适时地递上一盘小吃："资本家请客？"

"当然，"我笑着接过盘子，往闵玧其那边推了推，"不过得看我们闵制作人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闵玧其伸手把盘子推回来："不用，今天我请。不能总让你花钱。"

我对酒保摊了摊手，露出无奈的表情。酒保立刻会着打趣："哎哟，我们闵制作人这是夫管严啊？"

闵玧其的耳尖瞬间红了，抓起纸巾盒作势要砸酒保："闭嘴吧你。"

"好好好，我闭嘴。"酒保举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