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山间流转，玄冥盘坐在寒潭边的青石上。水面浮着昨夜新落的桃花，粉瓣随着漩涡打转，像极了青梧临终前散开的朱砂痣。他记得那双眼睛，月下寒潭般清冽，却在望向自己时泛起春水涟漪。
“道长可知何为因果？”三年前初遇，青梧倚着桃树发问。她眉间一点朱砂艳得惊心，却是前世执念凝成的劫印。玄冥那时刚入红尘，将拂尘别在腰间，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因果如露亦如电。”
此刻寒潭深处突然泛起金光，玄冥看见自己倒影扭曲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是青梧不同的模样：执笔作画的、抚琴而歌的、月下起舞的。他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你看潭水映月，以为月在水中，却不知月在天心。”
身后传来脚步声，玄冥没有回头。白露提着竹篮经过，裙裾扫过青苔却不沾片叶。这个总爱穿素色襦裙的姑娘，连影子都透着月光般的通透。“玄明道长又在参悟？”她的声音像山泉撞在冰玉上。
“白姑娘可知何为本自具足？”玄冥望着水面。白露轻笑，将新采的茯苓放在石边：“你看这寒潭，映天光云影却不留痕迹。我昨日见青梧姑娘化作的桃树开了七重花瓣，倒比从前更鲜妍些。”
潭水忽然平静如镜，玄冥看见自己道袍上的太极纹流动起来。黑白双鱼首尾相衔，搅动三千世界的光影。他想起青梧消散前说的话：“我原以为你是来渡我的劫，却不知你才是最大的劫数。”
晨露从竹叶尖坠落，在潭面击出七重涟漪。玄冥突然起身，袖中拂尘扫过水面，惊起一尾银鱼跃入空中。那鱼鳞片折射朝阳，竟在雾中化出七彩长虹。
“原来如此。”玄冥望着虹光轻笑。白露不知何时已离去，石边茯苓散发着清苦香气。他摘下腰间玉葫芦，将青梧所化的桃花瓣倾入寒潭。粉瓣遇水即溶，化作点点金芒沉入潭底。
竹林深处传来师父的箫声，调子正是《清静经》。玄冥转身走向道观，道袍下摆掠过沾露的兰草。他忽然明白，真正的本自具足，是让每滴露水都圆满地折射朝阳，而非执着于留住哪道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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