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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幕拉开以前

白鸟因何坠落

“卦象应验了?你不是不信那些吗?”我有点好奇夏沐风说的卦象应验具体是指什么。

“当你什么都不信的时候,你也就什么都相信了。”夏沐风重新坐到轮椅上,笑着说:“麻烦你把我推到政教处去,先见见那里的老师总是没问题的。”

我依言照做,五分钟后,我们在政教处办公室受到了有生以来最隆重的欢迎。

办公室里只有一位男老师,国字脸,弯眉毛,白色的方框眼镜后面藏着一双细眼睛,似乎总是在笑,他走到轮椅前,蹲下身子,紧紧握住夏沐风瘦弱的右手:“哎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六个枉死的灵魂让我到您这儿来,它们说,您肯定知道那三个问题的答案。”夏沐风把新鲜出土的五只鸟尸一一摆上桌面。

“哎呀,这是好麻雀啊,你看看这黄色横纹,多漂亮。”那位老师对麻雀的毛色赞叹不已:“很久都没有看到这么好的色泽了……”他猛然意识到我们还在,很不好意思地说:“啊抱歉,我以前教生物的。”一句话之后,他很认真地打开袋子,目光在几具尸体间打着转:“土是新的,应该是花坛里的,昨天上午刚挂的水,换了新土。麻雀的作息大体上与人类一致,所以案发时间大概率在今天早上,凶手应该在走读生里找,住宿生一来没有作案时间,早上五六点钟就要乌泱乌泱起来跑操,干这种事被线下单杀的概率比窝在宿舍睡懒觉都高。二来没有工具,食堂晚上要发点水果,大部分学生都是连皮吃,削皮这事儿比较罕见。”

“嗯,我也同意,学校对走读生的管理相对宽松,能赶上七点二十第一节正课就行,如果他们中的某一个想带点什么东西进校门,再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干点坏事,理论上是很容易的。”夏沐风笑了一下:“假没这种推测成立,那凶手要么来得极早,但不可能早过麻雀,这种鸟觅食时非常警觉,稍微有点响动就会逃之夭夭,我不觉得人手能快过鸟翅膀。”

“另一种可能是,凶手真来得比麻雀早,并且投喂了过量的饲料,引来了足量的麻雀,然后选了六只最菜的杀掉,但我们没有发现食物残渣,因此基本排除这种可能性。”

“第三种可能是,凶手站在树下等待幸运麻雀,下来一只杀一只,自然可以就地掩埋,造成每棵树下都有无头鸟尸的奇景。这种方法应该是最为经济实惠的了,唯一的缺点是时间成本比较高,但如果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去杀六只麻雀呢?那就充裕得有些过头了。”夏沐风搓了搓手:“凶手性格孤僻,极有耐心,能在学校里连杀六鸟不被发现,估计对如何藏身也有研究。”

“那几棵树虽然才栽了一年多,但差不多有一层楼高了,如果他全程采用蹲姿的话,确实很难发现。”夏沐风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过,为什么要断头呢?麻雀脑袋又去哪儿了?”

“另外,他是先杀鸟再断头的,砍头可不轻松啊,所以才会有喷溅状血迹,另外,杨老师会把照片给您的。”夏沐风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我就兴奋不已,你也知道吧,左老师?”

“恐怕在我看来,这不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很抱歉不能和你有同感了。”左老师依旧笑容满面:“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通知各班的班主任,从明天中午开始,仔细检查课桌抽屉,加大检查寝室的力度,一定要确保该在寝室的全在寝室,一旦有人不在马上抓回去,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搜,对中午不回家又没分床的学生做好登记,我有用。”夏沐风又补充说:“这些事情不能让学生去办,得把体育老师集中起来,让他们去做。您应该可以让老师们宣传一下我吧?如果学生们有不愿意对老师讲的问题和苦恼都可以来找我,我相信这会很有意思。”

“我都记下来了,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左老师抽出两张纸:“这是你们的新朋友。”

夏沐风心不在焉地随便看了看:“谈妥了?”

“是的,按老范的性子,这两位明后天就到你们班上了,根本用不着再等六天。”

夏沐风把档案重新递回左老师手上:“纸上看不出东西,但每一个有特殊情况的学生入学时都要到您这儿来,来,我来问你。”

“我准备好了。”

“你对这个叫杜青松的男孩印象怎么样?”

“他啊,胖胖的,他自己说是以前吃抗抑郁药吃的,现在停药了,感觉他的状态也不算很好,不过情绪挺稳定的,还聊了不少自己的黑历史。”

“第二个呢?这个叫冉亦平的姑娘怎么样?”

“这位的情况有点复杂,说话声音很小,问个问题她要想半天,当年休学也是因为嗜睡的问题,我想着你见多识广,应该可以想点办法,让他们愉快毕业吧。”

“反正老范没意见。”夏沐风笑着说:“我尽量吧,多谢你了。”

“嗯,再见。”我们向左主任告了别,慢慢回到教室,一阵干冷的风吹过,树上又落了几只麻雀,天真冷,连麻雀都缩着脑袋。

“希望它们永远健康……”我嘀咕着。

“永远并不存在。”夏沐风抿着嘴,缓缓说。

“左主任人真好啊。”

“这时候又记起称职务了?”夏沐风笑出了声,回过头来看着我。

“别转移话题啊,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呢!”我佯装严肃地说:“你自己看看,你把卦象问题放多久了?四十分钟了,足足四十分钟了!”

“那是明天的饭后甜点,今天的你缺乏幽默感,实在不适合听这个。”夏沐风轻声说:“怎么样?换一个吧?”

“那我要听你完整的推理过程。”

“嗯?我不是说过了吗?凶手可能是走读生或者这两天请假的人,性情孤僻,极有耐心,但本性却非常暴戾,可能正在单相思的过程中,一定有个还不错的情敌,凶手切下鸟头的动机有两种,一是送给爱人,二是恐吓情敌。”夏沐风继续说:“他这样的人,肯定会误以为很多人对他怀有敌意,所以才需要六个鸟头。”

“我敢保证,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用一个带血的麻雀头当定情信物。”我说。

“答对了,这个人情感淡漠,在情感上有严重的认知障碍,孤僻暴戾的同时又很有耐心,行为上严重缺乏自我同一性,是个很典型的边缘型人格障碍者。”夏沐风拍了拍手:“这种人的一切行为都严重偏离正常逻辑,我尽力找了一个大家都能理解的动机,你当个乐子听听得了。”

“那么,你的计划呢?”

“很简单,我坚信一条原则,一切行为背后都有其目的,凶手费了那么大劲才切下六个麻雀脑袋,一定不是出于单纯的虐待目的。他一定认为这些东西具有某种价值,一般来说,不由金钱衡量或是看不出实际价值的东西只有一种价值,就是情绪价值。”

“我们到了,进教室再说吧。”我微笑着打断了他。

“那好,我自己走进去,你把轮椅推进来就好,这里的门槛有好高喔,我要给你减减负担啊。”说着,夏沐风站起身来,大步向前迈去。

时至今日,我依旧很惊讶,一个有生以来只走过一次路的人,他的第二次行走居然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一切的过程,一切的苦难,都随着脚步带起的狂风,统统烟消云散了。

夏沐风重新坐了回去,带着熟悉的笑容说道:“具体来讲,所谓情绪价值只有两个方面,一种是收集价值,一种是付出价值,那么,对凶手而言,六个麻雀脑袋有没有收集价值呢?”

“应该没有吧……?”我不太确定,小声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完全不重要,不管凶手怎样想,在冬季,新鲜的麻雀头三五天就会腐烂,而学校里又没有高效的防腐手段,所以就算他想收集也束手无策。”

“于是,凶手杀鸟断头的实际动机就只剩下一种:他要把鸟头当成礼物送给某人。”

“这样一个性格孤僻的人,给谁送礼才会让他感到快乐?谁才会让他觉得自己送出这个东西对方可能会喜欢?”夏沐风戏谑地说:“答案只有一个,他送给了自己的爱人,虽然更可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搁那儿相思病大发作。但是吧,我还是认为,对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应该用仁慈审慎的眼光看待,用平和慈悲的心去感受,以嘲弄的眼光看待人生,是最颓靡的。”

“我料定他会在今明两天把鸟头送出去,所以安排了一张足够严密的网,无论怎么样都能知道谁收到了麻雀脑袋,而且本人很相信自己的个人魅力,毕竟连最难咬钩的你都上钩了嘛。”夏沐风眨眨眼:“怎么样?想不想拯救世界?一个宏大的希腊式悲剧就快开始了,预言中的勇者和她神神叨叨的祭司已经就位,幕布之后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吾主,我会带你去任何地方的。”我向他鞠了一躬。

“会有那一天的,伯多禄小姐。”夏沐风缓缓划了个十字。

许多年以后,每当我回忆起这时的情景,总会惊讶于夏沐风对我的赞美,何其真挚,何其隐晦,何其沉重……

大幕拉开之后,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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