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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佐藤名讳,山本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祁砚之忽然抬手示意,身后副官立即捧出个雕花木匣。
祁砚之“内子自去岁染了肺痨。”
他掀开匣盖,里面躺着一方雪白的素绢,素绢上暗红血渍如干涸的梅痕。
祁砚之“这是她发病时咳血的证物。”
素绢边角还绣着半朵未完工的并蒂莲,丝线被血浸透后晕染成深浅不一的褐红。
祁砚之“山本君若不信,大可请军医来验。”
山本嫌恶地后退半步。祁砚之趁机滑着轮椅挡在阮霁月面前。
祁砚之“今日冲撞,怕是要静养百日才能侍奉司令。”
他故意让阮霁月虚靠在轮椅旁。
祁砚之“您说是不是?”
阮霁月会意,立即掩唇轻咳,指缝间漏出些胭脂红——那是方才折断眉笔时沾在指尖的。
待日军骂骂咧咧撤走,梅园后院重归寂静。
祁砚之轻轻捧起阮霁月颤抖的手,月光下那些手心里月牙形的血痕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瓣。
他抽出怀中的白绢帕子,指腹裹着素绢一点点吸去她掌心蜿蜒的血珠,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阮霁月望着那方染血的白绢在他指间辗转,恍惚间竟辨不清虚实。
檐角残雪簌簌坠落,月光淌过他低垂的眉眼,将往日里报纸上“勾结日寇”的铅字、茶客们唾弃的“汉奸”骂名,都淬成了虚幻的泡影。
那个被传言描述成残害同胞的魔鬼,此刻却用带着薄茧的手,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伤口,像是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祁砚之“怕成这样...”
他声音低得像是怕惊了枝头栖雀,指尖避开所有伤口,
祁砚之“怎么还敢打那一巴掌?”
阮霁月“……先生为什么救我?”
阮霁月看着这个低头为她包扎的男人,他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眼里所有情绪。
她的声音发颤,没有直接回答祁砚之的问题。
阮霁月“那婚书分明是...”
祁砚之“临时写的。”
祁砚之示意副官取来披风裹住她,他抬头望了眼戏楼,
祁砚之“但你今日打了山本,梅园上下三十七口人的性命,现在都系在你这一巴掌上了。”
梅园里不见世家贵胄,台上婉转唱曲的角儿,原是灾年被收留的稚子;台下忙前忙后的杂役,多是走投无路人家送来的孩童。师傅搭起遮风避雨的院落,教戏授艺,供衣给食。
众人同吃一锅饭,同练三更功,彼此是过命的亲人。
如今却因她这一腔孤勇,或许要让整个梅园为她陪葬。
阮霁月“所有的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只求先生…”
祁砚之“要保梅园,眼下只有这个名正言顺的说法。”
祁砚之将染血的帕子叠成小方块,塞回袖中,腿边的婚书重新被他拿起,放入阮霁月手中。
祁砚之“做我明面上的妾室,暗里你仍是自由身。”
祁砚之“等风头过去,我写放妻书送你回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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