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沙还未完全甩在身后,凛冽的寒风便已呼啸而来。越往西行,人烟越是稀少,天地间一片苍茫。
三人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交流。白愁飞一马当先,身形如松,杨无邪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沙月儿骑术尚可,但也渐渐有些吃力,不过她始终咬牙坚持,不发一言。
白愁飞偶尔会勒马,等她片刻。并非怜香惜玉,只是她若掉队太远,耽误的是整体行程。
他脑子里盘旋的,始终是桃小夭苍白的脸,和她手腕上那狰狞的伤口。
这天傍晚,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歇脚。杨无邪生了火,拿出干粮分发。
沙月儿接过饼子,小口小口地吃着,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有些苍白。她忽然开口:“白二爷,你那位……心上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愁飞咀嚼的动作一顿,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与你无关。”
沙月儿似乎习惯了他的冷淡,自顾自说道:“我只是好奇,能让白二爷这般人物牵肠挂肚的女子,该是何等风华绝代。”她顿了顿,又道,“我那位赠我‘惊鸿’的故人,他也曾为了心爱之人,不惜一切。”
白愁飞依旧沉默,只是握着水囊的手,微微紧了紧。
杨无邪在一旁听着,心里直犯嘀咕:这沙姑娘,怎么老提那位“故人”?还老是把二爷和她故人联系起来,莫不是……她对二爷有什么想法?哎哟喂,这可不行!
“沙姑娘,”杨无邪忍不住插话,试图转移话题,“这昆仑雪山,真有那么邪乎?我听说上面常年积雪,还有雪怪吃人呢!”
沙月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雪怪之说,多半是讹传。但山中气候恶劣,雪崩、冰裂缝、迷路,都是常有的事。更不用说,千年玄冰洞本身,就不是善地。”她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在雪季彻底封山前,找到雪魄冰蚕王,并且出来。”
白愁飞冷哼一声:“那就加快脚程。”
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几日,越发艰难。大雪封路,马匹都难以通行,三人不得不弃马步行。白愁飞体质强悍,内力深厚,自然不在话下。杨无邪也勉强跟得上。最苦的便是沙月儿,她本就有病在身,如此高强度的跋涉,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
好几次,她都险些滑坠山崖,都被眼疾手快的白愁飞一把拉住。
他拉住她手臂的力道很大,不带任何温度,仿佛只是在拎一件行李。
沙月儿却在他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自己肌肤的刹那,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这天,他们在一处冰川裂缝前停下。裂缝极宽,深不见底,寒气逼人。
“地图上说,玄冰洞就在这裂缝对面的雪峰之上。”沙月儿喘着气,指着前方被云雾缭绕的山峰。
杨无邪探头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怎么过去?绕路吗?”
“绕路,至少多耽搁三五天。”白愁飞冷冷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裂缝两侧。他看到不远处似乎有几根凸起的冰柱,勉强可以作为落脚点。
“我先过去,探探路。”白愁飞说着,便准备飞身而起。
“等等!”沙月儿忽然叫住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哨,凑到唇边,吹出一种奇异的音节。
那声音在空旷的雪山间回荡,尖锐而悠长。
杨无邪一脸懵:“沙姑娘,你这是……召唤神兽?”他脑子里已经开始脑补各种奇珍异兽从天而降的画面了。
白愁飞也皱了皱眉,看着沙月儿。
片刻之后,远处的雪峰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回应,似鹰啼,又带着几分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破开云雾,朝着他们疾速飞来!
那黑影越来越近,竟是一只翼展足有数丈的巨鹰!通体羽毛漆黑如墨,唯有鹰喙和利爪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是雪山墨雕!”杨无邪惊呼出声,他曾听闻漠北有训鹰人能驯服这种罕见的猛禽,但如此巨大的墨雕,还是第一次见。
墨雕盘旋在三人头顶,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似乎在与沙月儿交流。
沙月儿仰头看着墨雕,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柔和:“墨影,许久不见。”
墨雕缓缓降落在裂缝边缘,巨大的翅膀扇起一阵狂风,吹得杨无邪几乎站立不稳。它低下高傲的头颅,用喙轻轻蹭了蹭沙月儿的脸颊,显得十分亲昵。
白愁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女人,果然有些门道。
“墨影是我爹早年救下的一只幼雕,后来放归昆仑,它对这一带极为熟悉。”沙月儿解释道,“有它在,我们可以直接飞过这道裂缝,也能省去不少寻找玄冰洞的时间。”
杨无邪顿时喜上眉梢:“太好了!沙姑娘,你可真是我们的福星啊!”他现在觉得,这位沙姑娘关键时刻是真靠谱。
沙月儿没理会杨无邪的恭维,对白愁飞道:“白二爷,我们上去吧。墨影一次只能载两人。”
白愁飞看了一眼那巨鹰宽阔的脊背,点了点头:“你和杨无邪先过去。”
沙月儿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与杨无邪一同跃上了鹰背。墨雕发出一声高亢的鹰唳,振翅高飞,稳稳地向裂缝对面飞去。
狂风在耳边呼啸,杨无邪紧紧抓着鹰羽,心里又惊又喜。他偷偷看了一眼身前的沙月儿,只见她迎风而立,衣袂飘飘,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很快,墨雕便载着两人到达对岸。它将两人放下后,又立刻返回,接上白愁飞。
白愁飞站在鹰背上,神色自若,目光始终锁定着前方那座若隐若现的雪峰。峰顶常年被冰雪覆盖,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玄冰洞,就在那峰顶之下,一处向阳的冰崖凹陷处。”沙月儿指着一个方向,“那里地势险峻,寻常人极难发现。”
有了墨雕代步,他们前进的速度快了许多。然而,越往上,空气越是稀薄,寒意也越发刺骨。
沙月儿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白愁飞瞥了她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她:“含着。”
沙月儿一愣,接过丹药,没有多问便含入口中。一股暖流自喉间化开,瞬间驱散了不少寒意,呼吸也顺畅了些。
“多谢。”她低声道。
白愁飞“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终于,在黄昏时分,墨雕载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冰崖之下。冰崖光滑如镜,几乎是垂直向上,而在崖壁中间,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凹陷,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里,应该就是千年玄冰洞的入口了。”沙月儿指着那个凹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