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玄门
腐叶在脚下碎裂的声音像某种巨兽在咀嚼骨头。白晨月已经独自在尸阳山腹地穿行两个时辰，左肩的伤口开始隐隐发烫——那是被菌人划破的伤口，虽然冷池懒用古怪方法止住了尸毒蔓延，但皮肤下仍不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第四护法还活着..."
墨阳临终的话在耳边回响。白晨月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雾隐山四大护法中，第四护法夜无痕专司禁地看守。如果他被玄冥宗俘虏或背叛...
林间突然惊起飞鸟。白晨月立刻贴住最近的黑松，屏息凝神。松针间隙透下的月光里，三道黑影正从东北方快速逼近——不是走也不是跳，而是像蛇类般贴地滑行！她悄悄掐起雷诀，却听见来人发出熟悉的咕哝声。
"见鬼，罗盘怎么指向那丫头消失的方向..."
白晨月浑身一震。这是青霄观执法长老铁松的声音！她小心拨开松枝，只见月光下站着三个杏黄道袍的身影：为首的铁松正摆弄着青铜罗盘，左侧是满脸不耐的玄霄，右侧则是...
"夜无痕！"
白晨月差点脱口而出。那个站在铁松右侧、全身裹在黑袍里的瘦高男子，虽然戴着青霄观的莲花冠，但右手小指缺失的特征，正是第四护法的标志！更诡异的是，他腰间挂着雾隐山护法令牌，上面本该镌刻的"镇"字却变成了"叛"字。
"铁师叔何必费力？"玄霄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那丫头要么死在菌人手里，要么被玄冥宗抓了。我们直接去封印地..."
"糊涂！"铁松厉声打断，"玉虚子师祖严令必须拿到雾隐山的《天师伏魔录》！白晨月是如今天师血脉唯一传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晨月瞳孔骤缩。青霄观竟在打《天师伏魔录》的主意？那是记载尸祖封印全过程的秘典，自百年前就封存在...
"铁长老多虑了。"夜无痕突然开口，嗓音像钝刀刮过石板，"白晨月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根本不懂开启秘典的咒诀。不如直接去雾隐山禁地，我有办法..."
"你当然有办法。"玄霄冷笑，"毕竟三年前就是你帮我们打开..."
"噤声！"铁松突然暴喝，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起来，"有东西在靠近！不是人！"
白晨月也感觉到了——地面传来细微震动，空气中飘来混合着血腥味的骚臭。她太熟悉这种气息了，三年前在狼谷除妖时...
"狼族！隐蔽！"
几乎在她闪身的同时，东南方林间窜出七道黑影。月光下看得分明：这些"人"虽然直立行走，但头部完全呈现狼形，爪子在月色中泛着金属光泽。为首的巨狼毛色赤红如血，脖颈挂着一串用指骨串成的项链。
"赤焰..."白晨月无声默念。师父临终前提到的狼族少主，据说已经修炼到半化形境界。
狼群在距离青霄观三人十步处停下。赤焰抽动鼻子，突然转向白晨月藏身的黑松："有意思，今晚的猎物真不少。"
铁松反应极快，袖中飞出十二枚青铜钉，在空中排成诛邪剑阵。玄霄则退后半步，从怀中掏出一面八卦镜。唯有夜无痕站在原地不动，黑袍无风自动。
"狼崽子也敢挡青霄观的路？"铁松冷笑，"滚回你们的..."
赤焰突然仰天长啸。啸声中，所有狼妖眼睛同时变成血红色。白晨月立刻捂住耳朵——这是狼族的"破魂啸"，能震散修道者凝聚的真气！果然，铁松的青铜钉纷纷坠落，玄霄的八卦镜也出现裂痕。
"老东西，你以为我们在跟踪谁？"赤焰的声音突然从咆哮变成优雅的人语，"当然是这位..."狼爪指向夜无痕，"叛徒护法。"
夜无痕终于动了。他摘下莲花冠，露出雾隐山特有的高髻，小指断处开始渗出黑气："赤焰少主，三年前的约定..."
"约定是你帮我们找到尸祖左手。"赤焰咧开血盆大口，"可你给了个假坐标，害我折损六个兄弟。"狼爪突然暴长三尺，直取夜无痕心口，"今晚该算账了！"
黑松后的白晨月如坠冰窟。尸祖被分尸封印的传说竟是真的！而夜无痕不仅背叛师门，还和狼族有勾结...她必须立刻通知...
"砰！"
突如其来的爆炸将白晨月掀翻在地。她滚出两丈远，撞在某个坚硬物体上。抬头时，正好看见夜无痕黑袍炸裂，露出爬满紫色符文的躯体——那些符文正在蠕动，像活物般钻进他七窍！
"尸咒反噬！"铁松惊呼，"你修炼了玄冥宗的..."
夜无痕已经不成人形。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蛇游走，脸部扭曲成半人半尸的怪物。白晨月强忍呕吐的冲动——这是雾隐山典籍记载的"噬心尸咒"，中咒者会变成施咒者的傀儡！
赤焰却狂笑起来："果然！玄冥宗那老鬼在你身上留了后手！"他突然转向白晨月藏身处，"那边的雾隐山小丫头！不想看你师叔变成怪物就出来！"
被点破行藏的白晨月缓缓站起。她左手捏着仅剩的三张雷符，右手持桃木剑，剑尖微微发颤——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夜无痕浑浊的眼珠转向她，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
"天师血脉！给我！"
怪物般扑来的刹那，白晨月甩出雷符。电光炸裂中，她看到夜无痕胸口浮现出熟悉的雾隐山徽记——那是护法认主的本命符，此刻正被尸咒侵蚀得支离破碎。
"护法归位！"
白晨月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亮起的刹那，夜无痕胸口的徽记突然迸发金光。怪物动作一滞，腐烂的脸上竟浮现出短暂的人性："师...侄...杀..."
铁松的青铜钉突然从背后穿透夜无痕膝盖。"叛徒还想翻身？"老道狞笑着掐诀，"收！"
钉子上浮现的青色符文瞬间收紧，夜无痕发出凄厉惨叫。白晨月想上前，却被赤焰拦住。狼族少主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呼吸喷在她耳畔：
"小丫头，我们做笔交易？你帮我找到真正的尸祖左手，我告诉你谁策划了雾隐山衰落..."
桃木剑横扫，赤焰敏捷后跃。白晨月剑指狼妖："狼族也配谈交易？"
"啧啧，和那小子一样倔。"赤焰突然吹了声口哨，"青萝！给你的同类上堂课！"
林间飘来甜腻的香风。白晨月眼前一花，只见个穿绯红襦裙的少女从树梢翩然落下。她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唯有瞳孔是妖异的竖瞳。
"小天师好凶啊~"名唤青萝的少女掩口轻笑，袖中突然射出三道银光。
白晨月挥剑格挡，银光却在接触剑身时突然变向——是狐尾！看似柔软的绒毛根根直立如钢针，在她左颊划出血痕。更糟的是伤口立刻传来麻痹感，是狐毒！
"玄霄师兄！"青萝突然娇呼，"还不动手？"
白晨月这才发现玄霄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背后。青年道士的八卦镜已经修复，镜面正对着她后心："雾隐山勾结狼族，按玄门律当诛！"
镜光袭来的瞬间，白晨月知道自己躲不开了。狐毒蔓延的速度远超预期，她的四肢正在失去知觉...
锈刀破空的声音如同裂帛。
冷池懒从天而降，刀锋精准劈在镜光路径上。八卦镜的驱邪金光与锈刀蓝焰相撞，爆出刺目火花。玄霄闷哼后退，镜面裂痕扩大。
"又来个找死的！"铁松甩出七枚青铜钉，在空中组成北斗杀阵。
冷池懒看都不看，左手突然扯开衣襟——腹部那些古老符文再次亮起，这次白晨月看清了最中央的图案：一只狰狞鬼手攥着太阳！符文血光大盛，竟将青铜钉全部熔成铜汁！
"鬼手印！"铁松面如土色，"你是阴山..."
冷池懒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锈刀横扫逼退赤焰，右手拽起白晨月甩到背上："抱紧！"话音未落，他腹部鬼手符文突然脱离皮肤，在空中化作三丈巨掌拍向地面！
山崩地裂的震动中，白晨月只觉得天旋地转。等视野恢复，两人已经站在悬崖边的古松下。冷池懒踉跄几步，哇地吐出口黑血。
"你..."白晨月挣扎着从他背上滑下，发现他后背插着半截狐尾——青萝的偷袭居然得手了。
冷池懒折断狐尾丢在地上，尾尖还在扭动如活物。"狼族、狐妖、青霄观、还有你们雾隐山的叛徒..."他抹去嘴角血迹，"真热闹啊。"
白晨月撕下袖口给他包扎："夜无痕说尸祖左手..."
"假的。"冷池懒打断她，"尸祖左手在雾隐山禁地，百年来从未移动过。"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看来你们那位第四护法，连核心机密都没接触到。"
悬崖下方突然传来狼嚎。白晨月探头看去，只见赤焰正率领狼群沿峭壁攀爬，距离他们不足二十丈！更远处，青萝站在树梢，九条狐尾完全展开，在月光下如同盛开的血莲。
"跑不掉了。"冷池懒突然按住腹部符文，"听着，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白晨月刚要追问，悬崖边缘突然探出只苍白的手。紧接着，七个穿雾隐山道袍的"人"爬了上来——正是之前追杀他们的菌人傀儡！为首者摘下斗笠，露出被菌丝覆盖的脸：
"白师妹，天师令..."
冷池懒突然笑了。他扯开所有绷带，露出腹部完整的鬼手图腾："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天师令'。"
菌人集体僵住。它们覆盖着菌丝的面部剧烈抽搐，仿佛在挣扎。突然，所有菌人同时转向悬崖下方，纵身跳向正在攀爬的狼群！惨叫声中，三个狼妖被菌人抱住坠落悬崖。
赤焰的怒吼震动山林："青萝！先杀那个男的！"
狐妖的九条尾巴如箭矢射来。冷池懒推开白晨月，自己却被三条狐尾贯穿胸膛！鲜血喷涌的刹那，他腹部的鬼手图腾完全亮起，化作实体抓住青萝真身！
"阴山...鬼王..."狐妖发出凄厉尖叫，"你不是已经..."
冷池懒拧断了她两条尾巴。青萝惨叫着挣脱，化作红光遁走。悬崖下的赤焰见状，长啸一声率领狼群撤退。
白晨月扶住摇摇欲坠的冷池懒，发现他伤口流出的血居然是黑色的！更可怕的是，这些黑血落地后竟腐蚀出一个个小洞，洞中冒出缕缕黑气...
"现在你知道了。"冷池懒惨笑，"我为什么能感应邪气..."
白晨月突然想起师父临终的呓语：「阴山鬼王...封印...不可解...」她看着冷池懒腹部的鬼手图腾，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远处传来玄霄的怒喝："他们在那！"
冷池懒强撑着站起："走！我知道有个地方他们找不到..."他指向尸阳山主峰，"那里有座古观。"
白晨月搀着他向密林深处走去。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冷池懒逐渐冰冷的体温，以及...他皮肤下开始浮现的、与夜无痕相似的紫色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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