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岐黄
废弃佛塔的顶层漏进一缕晨光。白晨月数到第七声更响时，天子终于有了动静——少年天子的睫毛微微颤动，唇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肺经受损。"她轻按天子腕脉，"菌丝侵蚀了心脉。"
冷池懒掀开天子衣襟，露出胸口七个乌黑的针孔——排列成北斗状，每个针孔周围都蔓延着蛛网般的金线。最可怕的是，这些金线正在缓慢蠕动，像活物般向心脏位置爬行！
"七星锁魂术。"他取出锈刀在掌心一划，让血滴在针孔上，"我的鬼王血能暂时抑制菌丝。"
黑血接触金线的刹那，天子猛然弓起身子，喷出口带着金色丝线的黑血！青萝急忙用狐火灼烧那些落地的血丝，火焰中传出细微的尖啸声。
"它们在反抗！"青萝的断尾炸毛，"需要药引！"
白晨月翻检着随身药囊："还缺百年黄精和...龙涎香？"
"太医院有。"冷池懒包扎着手掌，"但肯定被钦天监控制了。"
天子突然抓住白晨月衣袖。少年天子的手指瘦得皮包骨，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柱...柱子..."
"什么柱子？"白晨月俯身细听。
"紫宸殿...金龙柱..."天子气若游丝，"下面...有..."
话音未落，他再次昏厥。冷池懒检查后摇头："菌丝反扑，必须十二个时辰内解毒。"
白晨月望向窗外。晨雾中的皇城轮廓模糊不清，唯有紫宸殿的金顶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她突然想起师父提过的"龙气枢纽"——历代帝王都会在寝宫设镇压龙脉的法器。
"金龙柱是阵眼。"她掏出星盘测算，"取柱下灵物做药引，事半功倍。"
冷池懒的鬼手图腾突然发烫："太危险。钦天监肯定严防死守。"
"我去。"青萝突然开口，"月狐族的幻形术最适合潜入。"
白晨月摇头："你断尾未愈，幻形会露馅。"她转向冷池懒，"我们声东击西。"
计划简单粗暴——冷池懒在皇城东门制造骚动，白晨月趁机从排水渠潜入紫宸殿。青萝则负责接应和熬药，地点选在醉星楼的地下密室。
"兵分三路。"冷池懒将断刀掰成两半，刀柄给她，"遇险就注入灵力。"
白晨月接过半截刀柄。断裂处新生的星纹与她手腕印记完美契合，轻轻摩挲就会微微发热，像是某种无言的呼应。
正午时分，东华门外突然传来爆炸声。白晨月躲在茶肆二楼，看着冷池懒扮作疯道士冲撞卫兵——他故意让鬼手图腾显露，引得那些菌人侍卫疯狂追击。
"该我了。"她压低斗笠，混入送菜队伍。
排水渠比想象中干净，显然是经常使用的密道。白晨月借着壁缝透进的微光前行，每走百步就撒些星砂探路。当第七把星砂落地时，前方出现了向上的铁栅——正是紫宸殿后殿！
撬开栅栏，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白晨月贴地潜行，发现后殿已被改成临时医署。十几个太医模样的人正在分拣药材，但他们的动作整齐得诡异，脖颈后全都有金色菌丝闪动！
"菌人太医..."她屏息绕到药柜后，突然瞪大眼睛——柜中摆着数十个琉璃瓶，每个瓶里都泡着器官碎片，标签赫然是遇害忠臣的名字！
最里间的紫檀匣子锁着符咒。白晨月掐诀解开禁制，里面竟是节缠绕金线的指骨——标签写着"白凌霜"！她胃部绞痛，险些碰翻药瓶。师父的遗骨怎会...
"谁在那？"
沙哑的喝问吓得她汗毛倒竖。白晨月迅速藏好指骨，翻身躲到梁上。脚步声越来越近，来者竟是穿太医服的杏红襦裙少女！那女孩抽动鼻子，突然抬头看向房梁：
"星陨阁的老鼠..."
白晨月甩出雷符的同时跃向药柜。爆炸声中，她抓起装着黄精的玉匣就跑。身后传来少女的尖笑："你以为那是黄精？"
玉匣突然发烫！白晨月急忙松手，匣子落地摔碎，里面的"黄精"竟蠕动着变成团菌丝！少女的笑声在烟雾中回荡："天师大人，宗主等你多时了..."
白晨月撞开后窗滚入庭院。这里离金龙柱只有三十步，但追兵已至。她咬牙冲向殿柱，却在半途被箭雨逼退——檐下埋伏着十名弓手，箭簇全淬着金液！
"交出指骨。"少女从殿内款步而出，"那是宗主的收藏品。"
白晨月背靠金龙柱，摸到柱底的暗纹——是星陨阁的徽记！她假装跌倒，暗中将星砂按在徽记上。柱底突然裂开条缝隙，有什么东西滚到她手边...
"找死！"少女见她不答，挥手射出三枚金针。
白晨月侧身避让，金针擦着脸颊钉入柱身。她趁机抓起滚出的物件——是块龙形玉佩！玉佩入手温润，内部有血色丝线游动，正是传说中的"龙髓"！
"拦住她！"
箭雨再次袭来。白晨月甩出最后三张雷符，借烟雾翻出宫墙。落地时左肩一痛，竟是中了支金箭！她折断箭杆狂奔，耳边响起诡异的嗡鸣——箭上有毒！
视线开始模糊。穿过某个巷口时，她撞进个温暖的怀抱。冷池懒的声音忽远忽近："...晨月？撑住..."
"龙髓...拿到了..."她将玉佩塞给他，"师父的指骨...在钦天监..."
黑暗吞噬了意识。
中篇：灵枢
白晨月梦见自己站在星海里。师父白凌霜的虚影在远处微笑，手中捧着那盏熟悉的青铜灯。她想追上去，双脚却陷入粘稠的金色泥沼...
"晨月！"
冷池懒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白晨月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醉星楼密室。左肩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但皮肤下仍有金线游走。冷池懒跪坐在旁，正用本命刀割自己手腕，让血滴入药碗。
"你...干什么..."
"鬼王血中和菌毒。"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别动。"
药汁苦涩中带着腥甜。白晨月勉强咽下，立刻感到有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青萝捧着龙髓玉佩进来，狐火正在玉佩下方炙烤，提炼出滴滴琥珀色液体。
"加上这个就好了。"青萝将液体滴入药碗，"但天子中的毒比你深得多..."
冷池懒扶起白晨月："紫宸殿什么情况？"
她断断续续说完遭遇，重点提到师父的指骨。冷池懒听完，鬼手图腾突然暴起青筋："那不是普通指骨...是星陨阁主的信物！"
"什么？"
"历代阁主临终前会截取一指，注入毕生修为。"冷池懒翻出星盘，"如果钦天监在收集这个..."
星盘显示，长安城地下正汇聚着七道异常灵力流，全部指向太液池方向。更可怕的是，这些灵流的源头赫然是皇宫内的七座主殿！
"他们在用阁主指骨布阵..."白晨月挣扎着坐起，"必须尽快救醒天子！"
青萝已经熬好第二碗药。这次加入了冷池懒的血和龙髓精华，药液呈现出诡异的金红色。三人带着药潜回佛塔，却发现天子不见了！
"血迹..."青萝嗅着地面，"被带往东南方..."
冷池懒摸过草席："还有余温，刚走不久。"
循着蛛丝马迹，他们追到座废弃道观。观内神像倒塌，供桌上却摆着新鲜祭品。白晨月掐诀探查，发现地下室传来微弱龙气。
地下室的门被符咒封着。冷池懒刚要硬闯，里面突然传出虚弱的嗓音：
"...星陨...阁..."
白晨月对了个暗号："荧惑守心。"
"黄泉...倒流..."里面的人接上后半句。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令人心碎——天子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身边守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老太监手持匕首，正警惕地盯着他们。
"陈公公？"白晨月认出是先帝的心腹。
老太监看清她的星纹，老泪纵横："白姑娘...老奴总算等到星陨阁的人了..."
原来天子苏醒片刻后，陈公公冒险将他救出。两人躲在此处，靠道观残留的香火气掩盖龙息。如今天子再次昏迷，菌丝已经蔓延到脖颈。
"药...快..."白晨月示意青萝。
喂药过程像场战斗。每滴药汁入口，天子就会剧烈抽搐，吐出大量金线。陈公公按着天子手脚，冷池懒则不断用鬼王血点穴封脉。当第七轮喂药结束时，天子猛地睁眼，喷出口黑血！
"陛下！"
少年天子虚弱地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白晨月脸上："朕...记得你...当年...在太液池..."
白晨月一怔。她从未见过天子，除非...
"三年前的中秋夜宴。"天子喘息着，"你师父...白真人...指着太液池说..."
他突然抓住白晨月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快走...他们在用龙脉喂养...喂养..."
话未说完，道观突然剧烈震动！供桌上的烛台倾倒，露出底部粘着的金色甲虫——是追踪符！
"暴露了！"冷池懒劈开锁链，"从密道走！"
陈公公推开三清像，露出条幽深的地道："通往前朝废宫！老奴断后！"
他们刚钻进地道，头顶就传来瓦片碎裂声。老太监最后的呐喊伴随着爆炸传来："陛下记住！紫宸殿暗格有先帝遗诏！"
地道潮湿阴冷。天子被冷池懒背着，仍在断断续续透露情报："钦天监...换了朕的丹药...太液池底...有东西在生长..."
白晨月持星砂灯开路，发现地道墙壁上刻着奇怪的符号——每过百步就能看到个眼睛图案，瞳孔位置点着朱砂。
"标记菌丝网络的节点。"冷池懒检查后确认，"整座长安城地下都被侵占了！"
青萝突然竖起耳朵："有水声...前面是..."
地道尽头竟是条暗河！河水泛着不自然的青光，对岸隐约可见废弃宫殿。正当他们寻找渡河之法时，后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追兵到了！
"游过去。"冷池懒解下腰带绑在天子腰间，"我先送陛下..."
白晨月刚要反对，箭矢已破空而来！冷池懒挥刀格挡，却见箭雨中混着三枚金针——直取天子咽喉！千钧一发之际，白晨月甩出雷符拦截，自己却被余波震入暗河！
"晨月！"
冷池懒的嘶吼与刺骨河水同时袭来。白晨月在激流中翻滚，左肩伤口再次崩裂。金线顺血液蔓延，视野开始泛出诡异的金色。恍惚间，她看到河底沉着什么东西...是半截青铜镜框！
黄泉镜的残骸？！
这个发现让她瞬间清醒。白晨月拼命向镜框游去，却在即将触碰时被暗流卷走。失去意识前，有双温暖的手抱住了她...
再睁眼时已在对岸废宫。冷池懒浑身湿透地跪在旁边，正用本命刀割开她左肩伤口剜除金线。每刀下去都带出缕金丝，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别...用灵力..."白晨月虚弱地阻止，"你会..."
"闭嘴。"他声音嘶哑，"再动一下试试？"
青萝在不远处照顾天子。少年天子已经能坐起来，正用陈公公给的药粉处理擦伤。见白晨月醒来，他竟踉跄着过来行礼：
"多谢天师...救命之恩..."
白晨月勉强还礼："陛下可知太液池..."
"池底有前朝修的锁龙井。"天子压低声音，"三个月前...井里的镇物不见了..."
冷池懒猛地抬头："什么镇物？"
"据说是...鬼王头骨。"天子的话让所有人变色，"先帝曾说，那头骨与星陨阁有关..."
白晨月想起师父的指骨。难道幽冥宗在收集星陨阁主遗骸，是为了替换鬼王头骨？这个念头让她毛骨悚然——如果让尸祖残肢得到完整的鬼王头骨...
"必须夺回紫宸殿！"她强撑着站起来，"陛下有忠臣名单吗？"
天子从贴身处取出块玉牌："羽林卫左统领是朕的人。还有..."他犹豫片刻，"裴丞相可能...还活着。"
"裴相？"青萝惊呼，"那个反对炼丹的硬骨头？"
"被关在天牢。"天子写下几个名字，"若能救出他们..."
冷池懒已经画好路线图："分两组。青萝护送陛下找羽林卫，我们去天牢。"
白晨月按住他渗血的绷带："你的伤..."
"死不了。"他咧嘴一笑，"比起这个..."
突然俯身在她眉心一吻："...刚才差点吓死我。"
下篇：惊雷
子时的长安城宵禁森严。白晨月与冷池懒穿着偷来的金吾卫制服，大摇大摆走向天牢。制服是青萝从昏迷卫兵身上扒的，腰牌则是天子亲笔所写仿造品。
"记住。"冷池懒检查着袖中暗器，"我们奉钦天监之命提审要犯。"
天牢门口的守卫果然盘查严格。白晨月递上伪造文书时，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守卫反复核对印鉴，突然抬头：
"口令？"
冷池懒面不改色："荧惑守心。"
"错！"守卫厉喝，"今日的口令是..."
他的后半句变成闷哼——冷池懒的袖箭精准命中咽喉！白晨月同时甩出迷烟弹，剩余守卫还没拔刀就纷纷倒地。
"快！"
两人冲进天牢甬道。这里阴冷潮湿，空气中飘着腐臭与药味的混合气息。最深处的玄字号牢房传来微弱的咳嗽声，正是被囚禁的裴丞相！
年过六旬的老臣被铁链锁在墙上，胸前还插着七根金针。看到制服，他本能地往后缩："妖人！休想...老夫..."
"星陨阁白晨月。"她亮出手腕星纹，"奉陛下密令..."
老丞相浑浊的眼中突然迸发精光："白凌霜的徒弟？"他急切地前倾，"你师父临终前可曾给你山鬼钱？"
白晨月一惊。师父确实给过她一枚古钱，说是保命之物...
"带着它！"老丞相剧烈咳嗽，"去太庙...找...龙渊剑..."
冷池懒已经劈开锁链："没时间了！援兵马上到！"
他们搀着老丞相刚冲出牢房，外面就传来刺耳的哨声！数十名金吾卫举着火把包围了出口，为首的正是穿钦天监服饰的杏红少女！
"天师姐姐~"少女甜腻地挥手，"宗主让我问您，喜欢水晶棺还是青铜椁？"
冷池懒的锈刀已经出鞘："带丞相先走。"
白晨月扶住老丞相："一起！"
"听话。"他突然捏了捏她掌心，"星誓感应范围内，我死不了。"
这话让白晨月心头一颤。她咬牙掏出一把星砂塞给冷池懒："撑住！"
借着冷池懒制造的混乱，白晨月带着老丞相钻入排水渠。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每次金属碰撞都让她心如刀绞。老丞相突然指着某条岔路：
"这边...通裴府密道..."
裴府书房的地下室堆满兵书。老丞相撬开某块地砖，取出个青铜虎符："能调三百死士。"又取出卷名单，"这些都是忠良。"
白晨月却盯着墙上地图——上面标注着七处红点，连起来正是北斗形状！
"这是..."
"龙脉节点。"老丞相咳嗽着，"三个月前开始异变...白真人曾说要查..."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白晨月护着老丞相躲到暗格后，透过缝隙看到羽林卫正在搜查——但他们的动作整齐得诡异，分明是菌人伪装！
"不妙..."她摸向腰间断刀，"青萝那边..."
暗格突然被暴力破开！白晨月甩出雷符的刹那，看清来者竟是浑身是血的冷池懒！他肩上还插着半截金箭，怀里却紧紧抱着个包袱。
"接住..."他将包袱抛来，"指骨..."
包袱散开，露出节晶莹如玉的指骨。白晨月刚接住，指骨就亮起银光，与她手腕的星纹产生共鸣！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她看到师父站在太液池边，将某物沉入池底...
"晨月！"冷池懒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追兵来了！"
三人从后门逃出裴府。冷池懒的伤口不断渗血，却坚持断后。当他们终于甩开追兵，躲进某间废弃茶肆时，老丞相突然跪下：
"老臣...叩见陛下！"
茶肆阴影里，天子与青萝悄然现身。少年天子扶起老臣，眼中含泪："裴爱卿...受苦了..."
原来青萝成功联络到羽林卫左统领，三百精锐正在城外待命。白晨月给冷池懒包扎时，发现他后背还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不要命了？"她声音发颤。
冷池懒却笑着掏出个锦囊："看...给你带的..."
锦囊里是串糖葫芦，已经被血浸透半边。白晨月鼻子一酸，想起自己昨晚随口提过想吃...
"傻子..."
"傻子才喜欢你。"他虚弱地贫嘴，"但我认了。"
众人连夜制定计划。老丞相认为应当先取先帝遗诏，才能名正言顺肃清奸佞；羽林卫左统领则主张强攻紫宸殿，趁钦天监不备直取中枢。
"都不妥。"天子摇头，"太液池才是关键。"
白晨月想起指骨中的记忆："师父当年在池底沉了东西...可能是克制黄泉镜的法器。"
"需要诱饵。"冷池懒突然说，"我去闹钦天监，你们趁机..."
"不行！"白晨月打断他，"你伤这么重..."
"谁说是我？"他笑着指向青萝，"月狐族的幻术..."
次日清晨，钦天监突然"走水"。趁乱中，白晨月带着天子从密道重返紫宸殿。殿内空无一人，唯有金龙柱上的刀痕提醒着昨日的激战。
"暗格在..."
天子刚摸到龙椅扶手，殿门突然被撞开！穿杏红襦裙的少女拍着手走进来：
"真感人~君臣重逢呢~"
数十名菌人侍卫鱼贯而入。少女蹦跳着靠近，突然掀开裙摆——她的左腿已经变成青黑色的怪物肢体，表面覆盖着尸祖特有的鳞片！
"惊喜吗？"少女转了个圈，"宗主赐予的新身体~"
白晨月将天子护在身后。袖中的指骨正在发烫，而殿外隐约传来雷声...是冷池懒在发动星誓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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