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沉默

晨光透过斑驳的梧桐叶，在慕久的校服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书包里装着沈梨要的草莓蛋糕和奶茶，还有三份未写完的作业，压得她的肩膀生疼。校门口的电子钟显示7:15，距离早读课还有十五分钟，她却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快看，那不是新来的土包子吗？”尖锐的女声刺破清晨的宁静。几个穿着邻校校服的女生围了过来，为首的黄发女孩嚼着口香糖，目光在慕久的帆布鞋和洗得发白的书包上扫来扫去，“听说你在七班混得不错？”

慕久攥紧书包带，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她认得这些人——沈梨的校外朋友，昨天放学时在校门口见过她们勾着肩膀抽烟。“我、我要迟到了……”她试图绕开，却被一把拽住手腕。

“这么着急？”黄发女孩扯下她的书包，蛋糕盒掉在地上摔得稀烂，奶油溅到慕久的白球鞋上，“沈梨说你很听话，怎么见到我们就想跑？”周围爆发出哄笑，有人用手机对着她录像，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

早读课铃声响起时，慕久浑身发抖地冲进教室。沈梨正跷着二郎腿涂指甲油，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挑眉：“早餐呢？”慕久盯着地面上的污渍，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被、被抢了……”

“废物。”沈梨把指甲油瓶重重拍在桌上，橘色液体溅出来，在作业本上晕开一朵不祥的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前排的男生跟着窃笑，有人悄悄把橡皮屑揉成团砸在她头上。

数学课上，慕久的课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沈梨将整瓶矿泉水倒在她的课本上，水珠顺着“二次函数”的公式蜿蜒而下：“哎呀，手滑了。”她无辜地眨眨眼，却在老师转身时，用口型对着慕久说：“今晚给我写五份卷子，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放学后的储物柜成了另一个噩梦。慕久打开柜门，无数只蟑螂从里面窜出来，吓得她跌坐在地。储物柜内壁用红漆写着“贱人”，旁边还贴着她今早被欺负的照片，配文是：“装什么清高，不过是条会摇尾巴的狗。”

“需要帮忙吗？”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慕久抬头，看见隔壁班的转学生江野倚在墙边，他手里握着一罐杀虫剂，银色的耳坠在暮色中晃了晃。不等她回答，江野已经利落地解决了蟑螂，用湿巾仔细擦掉柜门上的油漆，“沈梨她们就喜欢玩这种把戏。”

“你为什么……”慕久话没说完，江野已经将一张纸条塞进她手里：“天台，明早六点。”转身离开时，他黑色校服的后领沾着半片枫叶，像是某种隐秘的印记。

深夜的台灯下，慕久对着数学卷子发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班级群里弹出新消息。沈梨发了段视频，画面里她蹲在储物柜前尖叫的模样被剪辑得扭曲变形，配文是：“新玩具真有趣，你们说该怎么玩？”五十多条回复迅速刷屏，恶毒的言语像潮水般涌来，其中一条让她浑身血液凝固：“干脆把她从天台推下去算了。”

第二天清晨五点，慕久摸黑来到天台。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远处的教学楼还笼罩在薄雾中。江野倚着生锈的铁门，手里拿着两个饭团：“吃吧，沈梨的人六点才会来。”

慕久咬了口温热的饭团，咸蛋黄的香气在舌尖散开。这是她转学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江野的目光落在远方的朝霞上，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因为我也是他们的‘玩具’，直到现在还背着‘杀人犯儿子’的骂名。”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慕久心上。她突然想起上周在走廊，看见几个男生往江野的书包里塞死老鼠，而他只是沉默地把东西扔进垃圾桶。“我们可以互相帮助。”江野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他收集的证据——沈梨威胁同学的录音，霸凌现场的照片，还有班级群里的聊天记录，“但首先，你得学会不再沉默。”

上课铃响起时，慕久的校服口袋里多了张存储卡。她看着江野走进隔壁班教室，阳光为他的背影镀上金边。这一天，当沈梨再次把墨水泼在她的课本上时，慕久没有低头道歉。她直视着对方惊讶的眼睛，轻声说：“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午休时，慕久被拖进了厕所。沈梨扯着她的头发往瓷砖上撞，跟班们的笑声混着拳脚落在她身上。“还敢嘴硬？”沈梨扯下她的发绳，栗色卷发扫过慕久渗血的额头，“我要让你知道，在这所学校，不听话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黑暗中，慕久摸到口袋里的存储卡。疼痛让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但江野的话却格外清晰：“沉默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当沈梨的高跟鞋再次向她踢来时，慕久突然抓住她的脚踝，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推倒在地。

剧烈的撞击声惊动了外面的人。沈梨摔在洗手池上，额头渗出鲜血。她捂着头尖叫：“你竟敢还手？！”慕久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却坚定的眼神，第一次觉得呼吸不再那么压抑。

傍晚的夕阳将校园染成血色。慕久一瘸一拐地走到校门口，江野正在梧桐树下等她。他递来创可贴，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伤痕：“准备好了吗？”

慕久点头，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班级群弹出上百条消息。她深吸一口气，将存储卡里的内容全部上传，附言只有两个字：“证据”。

暮色中，梧桐叶沙沙作响。慕久知道，从这一刻起，沉默的枷锁已经碎裂。而等待她的，将是更汹涌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