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到了之后,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小月亮安顿好,让它乖乖待在家里,它先是奓着毛大声叫着,后来看到我的态度坚决,只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回到自己的小窝。我回来收拾换洗衣物时,小月亮就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喵喵的叫,像是在问它的另一位主人为什么不回家。我不禁抱住它,眼泪不住地流。它似乎读懂了我的悲伤,伸出小爪子在我脸上抹着,还细心的把指甲藏在肉垫里,以免弄伤我。
当我买回那个大号软包时,小月亮兴奋的在家里窜来窜去,我一开始还担心它会不会不习惯待在包里,但瞅着它欢天喜地的样子,才知道是我多虑了。每次我带着这个包去医院的路上,一向活泼好动的小月亮总能不闹不叫的待在包里,同行的路人看到都感叹,没见过这么懂事的猫。回到家后它也不舍得从包里出来,似乎觉得只要自己一直在包里,它就能一直和函瑞在一起待着。尽管它和函瑞现在只能隔着一层透明布料看到对方,但是它每次看到函瑞骨节愈加分明的手向它的脑袋伸过来时都会极力向那个方向凑,明知道他根本碰不到自己,却总是昂着头微眯着眼,做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听函瑞说,我去上班期间,它就安安静静的蜷缩在包里,不时拨弄着小铜铃解闷,当有其他病房的家属到我们病房串门时,他就把小猫放出来,并让他们帮忙看着下它不要乱跑。小月亮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每个愁眉苦脸来到这里的人跟小猫亲近一番后都能展露笑颜。作为回报,他们也会带上猫粮和鲜花,几乎每天我来到病房都能看到有人和函瑞边聊天边撸猫,久而久之也就熟络了。他们得知我们的故事后都扼腕叹息,也总是安慰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们总是说,春天是充满希望的季节。
冬去春来,病房外的树枝抽出新芽,玉兰树盛开了大朵大朵的花,可是函瑞的健康状况急剧恶化。
到了二月中旬,原本每天还能让我推着轮椅出去透透气的函瑞已经需要辅助供氧来进行正常呼吸了。他越睡越早,之前还能撑到我下班马不停蹄赶到医院后跟我说几句话,到后来我进到病房只能看着他早已睡熟的脸出神,他的眼睫毛总是微微颤动着,像受惊的黑蝴蝶一样不安稳。他的声音总是出现间歇性发含混不清,而恶心的感觉则时刻袭来。一遍又一遍的检查都在重复着一个我不愿接受的事实:函瑞真的只剩下几个月的生命了,而且神经很有可能迅速衰退。
函瑞其实早就接受了自己时日无多的命运,但听到神经衰退这个新的负担让他倍感沮丧。他可能会丧失活着的意义,完全失去自我,变成一个废人,光想想都会让人痛苦万分。我跟函瑞的主治医生商量,说什么也要保证他的精神敏锐度,有多久算多久。我甚至还找到了缓和医疗团队,讨论临终关怀的办法,尽量提高他最后时光的生活质量。我竭尽全力让自己在函瑞面前表现得坚强一点,可还是免不了在盯着他的眼睛时泪流满面,想着他有多么痛苦,担心他只能再活几个星期。攥着他的手,我会幻想到时候他的葬礼。我都不知道这个期限离我还有多远,我度日如年。
本来我想早一点告诉你们函瑞得了癌症的消息,但函瑞不想让你们太挂念他,叫我拒绝了所有家人以外的探望。虽然他的世界变小了,但他告诉我:“我希望我的朋友能知道,我尽管现在看不到他们,可我的心里一直都爱着他们,我不想看着他们在我的床前哭哭啼啼的,我只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