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符咒图案，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窗外雨声忽然变轻了，汽车鸣笛声在潮湿的空气里浮沉，左奇函的手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别用这种眼神看啦。”他站起身，抚平坐下时大衣弄出的褶皱，“图片发你微信了，要不要试试看随你。”
“快十点了，很晚了，雨也小了，我就先回去了。”他走向门口，拿起他那把黑色的雨伞，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我笑了笑，“差点忘了跟你说，凌晨是最容易成功的时间哦。”
玻璃门撞响时带进来一阵穿堂风，函瑞照片上的水雾有几点凝成细流，蜿蜒着漫过他笑起来时眼角边的猫咪纹。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开始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
桌布上晕开的深褐色圆斑，马克杯杯底结着干涸的糖浆结晶，搭在椅背上函瑞最后一次进抢救室前从他脖子上取下的跳舞小人围巾……沥干最后一个碟子残留的水滴，我跌坐在沙发里，窗外暗黄的灯光悄悄漏进百叶窗的空隙，在地板上切出细长的光影。
明天是周末，反正晚上也总失眠，不如找点事情做吧。
凌晨三点，我从衣柜深处翻出那个落灰的纸箱。医用胶布特有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函瑞住院时用过的浅绿色保温杯还残留着中药的苦涩，最底下压着件米色针织衫，上面还有只黑色小猫，袖口还略微有点掉毛。
我本想把它尘封到记忆深处，因为看到任何一件他的遗物，我的心脏都会隐隐作痛。在许多个夜晚，黑暗像浸透雨水的棉絮压得我喘不过气，从睡梦中惊醒后下意识往旁边摸索，却只能触及冰冷的床单与枕头，再也握不住那双温暖纤细的手，抱不到那个我最爱的人，然后无法入睡，只有睁着眼睛焦灼地等待时间一寸一寸挪动，直到第一缕天光照进窗户。
雨水顺着空调外机滴答坠落，我蹲在客厅地板上临摹法阵，马克笔在瓷砖上打滑，画歪了几次后，我总有种被人戏弄的错觉。
最终完成的法阵像是不小心洒在地板上的榛果糖浆被一群贪吃的蚂蚁搬回巢穴时勾勒出的诡异图案，尽管和照片里的样式大差不差。接下来，就是在这个法阵中摆上函瑞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了。
一顶猫耳形状的灰色毛线帽。
说实在的，瑞瑞的审美属实有点小众。有一回他非得让我戴着他精心挑选的白色鸭舌帽，他则戴着那顶滑稽帽子，然后一起去上班，结果到了公司遇到我的朋友官俊臣，他看到我就惊奇地问我家那位怎么给我搭配地这么不伦不类，我只是笑笑说“那咋了我喜欢就行”。
一架深黑色的单反摄像机。
瑞瑞很喜欢照相，去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说来也奇，我在公司里拍的公式照或者合影总被别人吐槽笑的很僵，白瞎了这么帅气的脸，可每次我翻看瑞瑞给我拍的照片，他总是能在我意想不到的角度拍出惊为天人的效果，他还总是碎碎念说要给我拍好多好多拍立得，不能浪费这么好看的模特，尤其是我的眼睛，他说，像是被雨淋湿的琥珀。原来，爱我的人的镜头是有温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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