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还是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说服的。
张函瑞说的也没错,要是我和我的爱人高一相识,高二相知,高三高考完成功告白,从大学谈恋爱一直到前年结婚,本来这么顺风顺水谁不艳羡,但短短半年爱人就突然离世,让我本稳稳当当走向天堂的路突然断裂,我无法想象,我会怎么用我的后半生去弥补这注定无法跨越的天堑。
说到这里,我的确是比张桂源幸运。
至少我曾经无限接近幸福,至少我参与了他最意气风发的三年,至少,他在我能听到的地方,我能看到的地方,我能感知到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婚礼流程卡在签到台前就显出端倪。我捏着那张印着烫金铃兰的流程单,电子屏上正在循环播放新人的vlog,BGM用的是黄老板的《Perfect》。
我伫立在屏幕前,静静地看着博文和他的新娘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当放到那句“Baby I am dancing in the dark,with you between my arms,barefoot on the grass,listening to our favourite songs……”,一位服务员向我走来,满脸微笑地问:“先生怎么称呼?”
“哦,我是左……”我刚想自报家门,忽然想到我是代替张桂源来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便改口道,“免贵姓张。”
“哦哦,是张桂源张先生是吧,新娘说你是她爱人特别要好的高中同学,特地叫我盯着,她给您安排好了座位。”服务员惊喜地说,“那就这边请吧,我带您过去。”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宴客厅。宴会厅被布置成雪洞般的铃兰花房,水晶吊灯的光束穿过冰雕铃兰折射在香槟塔上,在米色墙布投下流动的光斑。来宾们三三五五站着或坐着寒暄,也有小孩子围着甜品台吵着闹着要精致的蛋糕面包。服务员把我带到接近角落的一张圆桌,我的指尖刚触碰到椅背,正夹起一块皮蛋准备蘸醋吃的张奕然一抬眼,筷子一抖,那块皮蛋滑落进酱油碟,溅出的酱油在雪白的桌布上洇出一块褐色的圆斑,就像我——可以说是新郎的“前男友”——的突然造访,显得并不和谐。
“好啦张先生,您的座位在这里,我就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服务员向我摆摆手,我点头应允她离开,不顾几个高中同学震惊又疑惑的眼神,沉默地坐下。
“咦,她怎么管你叫张先生?”都要奔三的人了,聂玮辰还是没改他爱八卦的本性,“你是替张桂源来的?”张奕然几个人也纷纷看向我,我点点头,见他们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就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不欢迎我来?”
小聂顿了顿,忽然,他倒吸一口气,两只手撑着桌子,神秘兮兮地说:“不对,很不对啊各位。”
“函瑞才去世不久诶,我们当时不都在嘛,龙哥当时真的就是憔悴了不止一点半点啊,他那么痴情的一个人,博文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要是让他来参加婚礼,那不更是给他心上捅刀子嘛,而千哥嘛……”他有点犹豫地瞥了眼正把玩着放在餐碟旁玫瑰花的我,“当时博文跟我打电话说来参加婚礼,我也随口问过他会不会来,结果他直接一句话呛回去。”
“左奇函怎么会来,我根本没给他发请柬。”
“请柬是张函瑞病逝前一个星期转交给我的。”我清了清嗓子说,“你的意思是,杨博文能未卜先知,精确预判张函瑞的去世时间?”
“哎呀千哥你想想嘛,张函瑞临终前能把你叫来,难不成杨博文就不能也悄悄来看他?你别忘了,当初你们四个可是玩的一等一的好啊!”聂玮辰稍微提高了点音量,而这个时候,司仪的声音响起:“婚礼仪式即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我明白聂玮辰的意思。杨博文在赌,赌张函瑞会把写给张桂源的请柬交给我,赌我今天一定会来。
所以,也不知道,谁在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