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懵了。要不是这手捧花是新娘扔的,我都要怀疑这上面是不是被杨博文安装了定位器。我攥着捧花站起身,缎带在掌心勒出红痕。而兴奋的司仪早就跑到我的身边,大喊着:“恭喜这位帅哥接到好运!”
他不顾我的无措与尴尬,直接把话筒怼到我嘴边:“来,那就请这位先生为今天这对新人送上祝福吧!”
一向伶牙俐齿的我,本在这种场合上下嘴皮子一闭一张就能博得满堂彩。但当西装革履的杨博文朝我一步一步走来,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水晶吊灯下闪闪发亮,我仿佛看到我记忆中那个脸上还有未褪尽的稚嫩,把气泡水易拉罐拉环当戒指套在手指上还笑的像只小羊,眼睛里满是温柔和天真的杨博文。他在我面前站定,声音低到只有我们才能听见:“好久不见。”
如果我能穿越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想告诉那时的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请紧紧攥住他的手。
如果能再选一次,爱意能否胜过傲气呢。
可惜没有时光倒流,没有平行时空,错过的,也就这样错过。十年后的我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有旁边着急的司仪生怕我是因为太紧张而说不出什么话,还跟我比着“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的口型。
我定了定神,这么多年来想要跟他说的话最后只说了两个字。
“恭喜。”
没有抑扬顿挫的波折,也没有指向性的重音,我仿佛只是对空气说的客套话,现场的所有人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司仪的笑容僵了几秒,大概没料到会收到如此简短的祝福。站在新娘旁边的一位姑娘突然堆起夸张的笑脸,冲司仪喊:"这位先生害羞啦!要不咱们让新郎官回个礼?"
宴会厅里响起善意的哄笑,我听见有人小声说"这帅哥好高冷啊",有人猜测"是不是新娘的前男友啊",这些声音混着水晶吊灯的碎光,在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杨博文的睫毛颤了颤,把素圈戒指在无名指上转了半圈,他抿了抿嘴,却被司仪抢先接过话头:"好好好,那就请新郎也给我们这位幸运儿送上祝福!"掌声中,杨博文的手在半空悬了悬,最终轻轻拍了拍我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西装面料传来,像块即将融化的雪,"谢谢...来见证。”
这句话的指代性更加模糊,司仪见我们俩像是在打哑谜一样,根本不知道如何接,只好放过我,拿着话筒转向其他宾客。我趁机坐下,聂玮辰递上张纸巾:"给,擦汗。"
我望着主舞台上切蛋糕的新人,口袋里的请柬边角硌着皮肤,上面的字迹已被体温焐得发皱。
"你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原来真正的了断,不是痛哭流涕的告白,而是能笑着说"恭喜",却不再计较,这两个字背后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我爱你"。
"你看,流程走完了。"
我对着碑上的雨痕喃喃,"他的婚礼,我的告别,都齐了。"
蓝风铃在风里轻轻摇晃,花瓣上的水珠跌进焚烧后的灰烬,混着雨水渗进泥土——那是张桂源每周都会换新的花束,此刻却像极了十年前我们在KTV打翻的啤酒,泡沫消散后只剩微苦的余味。
墓碑上的照片被雨水洗得发亮,我伸手抹去张函瑞眼角的水珠,想起张函瑞说过的“精神的恒途”。
忽然明白,有些告别不必惊天动地,就像那束掉落在我身旁的铃兰捧花,它承载的不是遗憾,而是终于能坦然说出“祝福”的勇气。
我方才劝过张桂源“别把自己困在雨季里。”
我也不要再把自己困在雨季。
我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份请柬。
当火焰吞噬最后一角鎏金,也带走了那些年里反复咀嚼的遗憾,是困在电话忙音里的不甘,是误以为永远走不出的迷宫,是我从未宣诸于口的爱情。
"我想,我已经忘记你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应该…是我自己?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