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蒸气复式火车，以燃烧煤炭为动力驱动，这是改进第三式的蒸气火车了，外型和复式的设计什么大的变化。

　　只是煤气的排放量相对少，而耗煤需求也较少，车顶“呜呜”的烟囱中排出乌瘴的尾气，秋风一吹，那浓烟拖着长长的尾巴随风飘散，仿佛也跟着火车一起进了站台。

　　蒸气复式车缓缓停在站台边上，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低沉的“咔嚓”声，震得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

　　一会，停稳了，火车门才被从里拉开，达克斯带着杰克混在人流里，手里牵杰克的手，带他一步一哒的下了火车。

　　达克斯身上裹了件栗色的风衣，一排扣子从胸口的两排齐下来，腰肢上系了条细制皮革腰带，铁扣在侧面，得简洁而利落，风衣的衣角随风而动，静下来就垂在他膝边，他手上戴着革制手套，长筒绑靴把他的小腿裹的严实。

　　而有点高度的靴跟太概是为了让他在人流中不是那么矮小。

　　达克斯的眼角下垂，使他看起来温和，而眉尾又往上挑，夹杂着狠厉与严肃，映上眼眸上的海洋，他看起来温和而严厉。

　　杰克牵着他的手，身上是前个周的那套衣服，他紧紧牵着达克斯的手，跟着他下了火车，他们朝站外走去。

　　秋季的午晨都夹点愁惘在里头，秋风吹在身上就满是悲哀，但杰克没觉得冷，他只觉得今年的秋季意外的凉爽。

　　关于收养这件事，达克斯是先问的杰克的意愿，虽然没人会认为有孤儿拒绝被收养这件事。

　　但达克斯不这么认为，他尊重任何人的想法，那怕这件事的主流观是相同的，但总有不同，弱小的声音，也是声音，他需要听纳不同。

　　杰克当时没说话，只盯着他看了一会，达克斯耐心的与他平视，等待他的回复，杰克问他；为什么要收养他。达克斯温和的回答他：

　　“因为，你是个好孩子，因为你救了两千二百名战士和我，因为……你是我捡回来的。”

　　“所以，你要跟我走吗？”

　　杰克没说话，只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达克斯，他把脸埋在达克斯的侧颈那，达克斯轻拍着他的背，仍耐心的等待回复，秒针在表盘上转两圈，“滴哒”声中，他听见杰克低声说：

　　“好。”

　　达克斯在医院卧床三个周之后，终于得以出院了，他可不准备在医院里度过那五个月，漫长的五个月。

　　他领着杰克出了站台，他们向佩兰德中心的东角区去，达克斯记得的，他在东角区是有栋房子的，是女皇赐予的，给予他名下有两年了，他只去过两次。

　　他只去过两次一一次是为了安葬两名战友，另一次则是为了收拾一些遗留的物品。

　　那片花园里埋葬着两名战友，没有骨灰，只有两枚军章作为纪念，他为他们立了碑。

　　看来，他目前要在那栋房子里过五个多月，那地方算不上他家。

　　他家在尼泊尔，他回不去的地方。

　　牵着杰克，走在佩里德繁华的商街，人流如织，沥青路面上排列着整齐的石砖，俩个人混在人流里，沥青的路面上，杰克的皮革鞋一格一格的踩在石砖面上，“哒哒”的脚步声清脆而规律。

　　一步一趋的，跟着达克斯的步调。

　　达克斯的步伐稳重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缓慢，每一步都像是为了适应孩子的节奏。

　　达克斯说要走，他就跟着，也不问去哪，只跟着达克斯走在街头。

　　他没见过这里的种种东西，好奇而怯懦的他好奇地环顾周围的景象，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盯着路面的块块石砖，默数着，到二百八十一块时，达克斯停住了。

　　他抬头去看达克斯，达克斯停在了一家店铺前，店面不大，有几个玻璃的展柜里放着竹篮，里面是新鲜出炉的麦香面包。

　　腾起的白气似乎透过了玻璃，他的鼻间好似也嗅到了香味，他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儿”两声。

　　才想起来，他们早上出来的，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

　　达克斯显然也听见声了，温和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有些窘迫的模样，达克斯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对杰克说：

　　“嗯，我有些饿了，你能陪我进去买点面包吗？杰克。”

　　杰克刚听着他的话，有点意外的抬头看达克斯，见达克斯的手蜷起成半拳状，轻抵在他的唇边，半遮掩着他勾起的嘴角，那嵌着缝合线的嘴角，里头那抹笑意，让他的心都悸动的跳跃在胸腔里。

　　心动如雷，他盯着达克斯，看了久些，直到达克斯又唤了几声他，他才回过神来，结巴而磕磕拌拌的应他：

　　“好……好的！”

　　达克斯轻笑的听不见声，揉了揉杰克的发顶，牵着杰克进了店铺，等他再和达克斯出来时，达克斯的手抱着油纸袋。

　　里头装了三种小麦面包，有两种是杰克选的，也不全是，是达克斯问他，他连看都没仔细看，就胡乱的点头。

　　那时候他脑海里全在回忆着达克斯的笑意。

　　他的手牵在达克斯手里，达克斯注意到杰克从刚开始便魂不守舍的；‘大概是饿了？’达克斯想。

　　他自是知道孩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那怕是在一件小事上，他也希望别人先开口；特别是杰克这样的孩子，带着点怯懦的。

　　达克斯牵着杰克，在路过乔斯曼丽桥时,他停了一会；看着稍显年迈的橘色枫叶，遥挂在枝头，那枫树立在那倒显的轻松。

　　他带着杰克走过去，在夕阳色的枫叶树旁的长木椅上坐了下来；他坐长椅的左边 杰克坐在那一边，他们俩个中间隔了个油纸袋。

　　长椅面对着乔斯曼丽桥下的海面，波粼清漾的海面，有阳光照着，偶尔有几只海鸥掠过，翅膀划开天空的蓝与海的青，留下一道自由的弧线。

　　杰克盯着海面看，直到达克斯唤他名 他才猛的扭头去达克斯。

　　他在一瞬间就跌人海面，那双眼眸在几个瞬间中与海洋重叠，夕阳也分不开他与天空的区别，海水逆顺进他的眼眶，他的眼睛便与海洋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