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达克斯见杰克啃完了手里的面包，从椅子上起身，抱着油纸袋，牵着杰克从长椅上起身，一下蹦下来，杰克的手紧紧的牵着达克斯的手。

　　过了桥，脚下的青砖一块接着一块地铺展开来，凉意透过鞋底渗上来。

　　杰克仰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追随着达克斯的侧脸，他的眼瞳里映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锋利。

　　达克斯似乎察觉到了视线，微微偏头，杰克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但下一秒又忍不住偷偷瞄了过去。

　　达克斯带着他穿过了东南区的商街，两人步入了居住房屋区，迈过了一个被紫罗兰那翠色藤枝爬满半圆弧形的拱门。

　　那藤枝从某个阳台上漫出的，向外爬过了半面墙，留下一整片翠色的枝与叶的痕迹，在壁灯上盘了两圈，垂下几缕藤芽，翘着几条尾巴，又落在了扶门上，然后把拱门覆住。

　　达克斯走在靠房屋的那一侧，杰克走在另一边，拉着达克斯的手，在这一齐看不见尽头的台阶上，台阶上的角落或台面落了土和叶，给这长阶覆了一层比夕阳黯一些的色。

　　还没到夕阳该出来的时候，可光线已经抢先一步钻进了这片区域，映着地面暖洋洋的，也把他们俩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看着影子，眼瞳一动，又看向达克斯嘴唇抿了抿，还是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但达克斯说了，他轻吟着开口，和他闲聊开这份沉默的橘色：

　　“杰克，听过尼泊尔吗？”

　　尼泊尔，他当然听到过，那是达克斯的故乡，但他没去过，仅仅听说过。他向达克斯点点头，翠色中的眸光似如烁星，他想听达克斯说。

　　达克斯说：

　　“那是我的家乡，我最怀念的地方，说来，我从十六岁那年离开，到今天，五年都未曾回去过了……”

　　“是我太懦弱了，怕母亲的担心，又怕战火的波及，真是……”

　　达克斯叹着气，他闭了闭眼，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在橘色的光晕里显得愈发柔和。

　　眼垂下来，眼睑垂掩住眼眸，阳光依旧温柔，却看不清他的表情。那浅色回忆带来了浅色的忧伤，杰克只看着，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安慰，便也觉得低落。

　　趁着秋风也没反应过来时，达克斯的话调随泊河般拐了弯，口中轻出一口秋气来：

　　“你应当也没见过尼泊尔的湾河，浅色的，澈透的能见湖底的。晴色的天空，与绵云相伴的……”

　　达克斯垂着眼睫，在橘色的映阳下打下一片阴影，叙述着他记忆里的故乡；佩兰德和尼泊尔完全不同，这里没有清新的自然风光，也没有悠闲的生活节奏，只有冰冷的工业设备和紧张的政治氛围。

　　但现在少有的宁静，有藤枝和垂阳的映影，他少有这放松而悠闲的片刻闲暇，便会叙起了故乡：

　　“想听尼泊尔那的民谣吗？母亲教我的，虽然我唱的，并不那么美妙……”

　　达克斯笑调着话尾，自荐后又笑嘲一下自己，母亲那时教他的民谣，教了他许久，他才扭捏的学会一大半，他那时总觉得；他是一个男子汉，男子汉才不学唱歌，是要学打仗的。

　　好吧，达克斯现在发现唱歌也没什么，倒是想学了，但也没机会了，这点带着点悲哀的遗憾在他心里。

　　杰克向达克斯点点头，他没听过任何的歌曲，一曲都未曾，对于达克斯所说的，来自故乡的民谣也抱有好奇，更主要是想，想达克斯那双眼中不在愁惘。

　　见着杰克认真点头的模样，达克斯也抿着嘴角，轻笑了一下，他垂下眉眼，神色温和的让人分不清他与夕阳的区别，他唱起调调：

　　“艾蜜莉呀，艾蜜莉，夕阳落进我心里，我要带你去寻找，散落的星……星～”

　　他唱起的曲调悠悠长，像吟着一首散文，但他的曲尾又拉着长调的尾巴，轻吟着，用歌唱出悠远的故乡，他唱的并没他自己说的那般不堪；

　　倒如在金色的稻穗田中，稻穗只长到腿那，夕阳是咸蛋黄色的，与稻穗平高，映出暖色的霞光在身上。

　　杰克认真的侧耳倾听着，这首他从来听过的歌谣，是达克斯唱的，他在心里也跟着唱；唱的跑了调，还好没唱出来给达克斯听到，不然他能羞死在这长长的台阶上。

　　这台梯是什么时候走到尽头的，杰克没去记，他只记得达克斯唱了半路，他也跟着哼了后半路。

　　等走到那栋房子前的铁栏门，他才反应过来，这栋房子可绝不算小，有一片花园被槛着，和一大片的院前地。

　　主楼高三层，是错落有致的复式洋楼型，外表简约的主调风格是达克斯会用的。

　　达克斯带着杰克过了铁栏门，经过门院的一大片绿菌时，杰光发现，这里的杂草被修剪的干净，不乱，也没有久无人来的空寂，哪有二年没人来过的痕迹，达克斯告诉他：

　　“这栋房子是勒兰在打扫，你不用担心，勒兰只在早晨的七点至九点，和下午的六点至八点会出现这里，其余时间她住在镇上。”

　　“她要照顾她的女儿，所以她在这的时间不长，勒兰是个老实淳厚的妇人，你不用怕她。”

　　达克斯耐心的和杰克说明着，这栋房子里除了他们俩以外的另一个人，他觉得杰克是有些畏生的，他得给杰克提前说明。杰克点点头，对勒兰没什么意见：

　　“好的。”

　　过了那扇精制的木雕门，杰克真正的见到了一番天地，精制的木雕品，算的上是复式风的装潢。

　　他拉了达克斯的手，不是激动，而是对巨大宽敞空间的畏惧心理，他对此而不安着，害怕在这种地方里，会再次被以打量和嘲讽的目光捉弄。

　　达克斯感受到手心的那只手有些紧张而颤抖，他的手紧紧回握去，像安抚似的，他说：

　　“先吃饭吧，稍后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好吗？”

　　抬头便见着达克斯，温和而耐心的安抚他，杰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