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刃缠情(续)
刑架的铁环在石壁上拖出刺耳声响,沈烬解下腰间的缠魂丝——那是用林栖本命年的发丝混着玄铁锻造的软兵器,此刻正被他反缠在对方手腕。林栖垂眸望着自己的血珠滴在沈烬掌心,忽然低笑出声:“阿烬可还记得,这银丝第一次见血,是你替我斩了拐卖幼童的人贩子?”
沈烬的动作顿在半空。十年前的冬夜,他在破庙撞见浑身是血的小乞儿,对方怀里搂着个奄奄一息的女童,发间还别着半支断玉簪——正是林家堡嫡系的信物。那时他刚接过“血手修罗”的暗令,却鬼使神差地替这小乞儿杀了整队人贩子,甚至为她隐瞒身份送入药王谷。
“记得。”他忽然咬住林栖腕间的银丝,血腥味混着铁锈味在齿间蔓延,“你当时说,等长大了要嫁给救命恩人。”指腹碾过对方腕骨上的红痣,那是他去年亲手用朱砂点的,“现在想来,你那时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林栖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指尖划过沈烬喉结:“不然怎么会故意在药王谷露出林家独门的‘缠魂手’?”眼尾扫过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他忽然贴近沈烬耳边,“我早知你是‘血手修罗’,也早知三年前血洗林家堡的令牌,刻着武林盟的暗纹。”
沈烬猛地攥紧他的腰,指节几乎陷入血肉:“所以你接近我,就是为了确认——”
“确认我的好阿烬,究竟是奉命屠我满门,还是私心藏我入怀?”林栖打断他的话,指尖勾住沈烬襟前的玉佩,“那日在血池,你抱着浑身是血的我,说‘别怕,栖栖,以后我便是你的家’。”他忽然扯开沈烬的衣领,望着心口那道与自己玉佩形状相同的疤,“原来你早把林家堡的麒麟纹,刻进了自己骨头里。”
密室之外,画舫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青鸾的声音隔着暗门传来:“主子!武林盟三长老率人包围画舫,说要清查‘血手修罗’余党!”
沈烬的眼底闪过阴鸷,却在林栖试图推开他时抱得更紧:“栖栖想出去?”他指尖划过暗墙上的机关,露出一排淬毒的弩箭,“外面有三百张弩对着画舫,你若想走,我便让他们为你陪葬。”
林栖望着他眼底翻涌的偏执,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躲在枯井里,听着沈烬的刀在林家堡院落里起落,刀刃入肉的闷响混着对方低低的呢喃:“栖栖别怕,我来接你回家了。”那时他以为是噩梦,后来才知道,沈烬用了整整三年,替他扫平了所有妄图染指林家堡遗孤的势力。
“阿烬,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他忽然捧住沈烬的脸,指腹碾过对方眼下的青黑,“不是你屠我满门,而是你总把我当瓷娃娃,连复仇都要替我算好每一步。”
沈烬怔住的瞬间,林栖突然低头咬住他的舌尖,缠魂丝趁机从对方指间滑出,绕上头顶的铁环。他借力翻身倒挂,银铃铐的碎片划破沈烬的侧脸:“这次,换我来教你——”银丝骤然收紧,将沈烬的双臂反缚在刑架上,“什么叫真正的困兽之斗。”
鲜血从沈烬额角滑落,滴在林栖手背上。他望着对方眼中炸开的狂喜,忽然低笑:“原来阿烬最喜欢这样?被我压在身下,无路可逃。”指尖划过沈烬胸前的麒麟疤,他忽然俯身舔去对方唇角的血,“说,三年前你屠堡时,有没有想过,若我恨你入骨,会怎样折磨你?”
沈烬的喉间溢出低哑的笑,腰腹猛地发力,带着刑架一同倒地。林栖被压在碎木片上,望着上方人眼底近乎疯魔的光:“想过。”他咬住林栖的耳垂,含糊道,“想过你用雪刃剜我的心,用缠魂丝绞我的骨,却独独没想到——”
画舫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似是有人用冲车撞门。林栖的缠魂丝骤然收紧,勒入沈烬腕骨:“没想到什么?”
沈烬低头吻去他眼尾的泪,那是方才碎木片划伤脸颊时渗出的:“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让我心甘情愿困在你织的网里。”他忽然挣断缠魂丝,将林栖抱坐在自己膝头,指尖抚过对方腰间的玉佩机关,“栖栖可知道,这‘血手修罗’的令牌,其实是你林家堡的调兵符?”
话音未落,暗门突然被炸开。青鸾举着雪刃残片闯入,却在看清两人交缠的姿势时猛地转身:“主、主子!三长老已带人登船,沈烬他……”
“退下。”林栖按住沈烬欲掏兵器的手,望着青鸾颤抖的背影,忽然轻笑,“告诉三长老,武林盟主正在查办‘血手修罗’,让他在甲板上候着。”
沈烬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流,忽然明白过来——这个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小乞儿,早就借着他的手,将武林盟的权柄握入掌心。那些他以为的掌控,不过是对方愿者上钩的饵。
“栖栖好手段。”他低头咬住林栖锁骨,感受着对方在怀中轻轻颤抖,“现在外面三百死士,甲板上二十长老,你是要我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出去,还是以‘血手修罗’的身份,陪你杀出血路?”
林栖望着他染血的衣襟,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在佛前抄经的少年。他抬手替沈烬理好衣领,指尖掠过青玉佩:“阿烬,你可还记得《往生图》背面的字?”
沈烬一怔,喉间滚出低笑:“自然记得。”那些写满“林栖”的字迹,每一笔都带着剜心的痛,“你说往生图是渡魂,可我只愿与你共堕轮回,永生永世,困在这爱恨纠缠里。”
画舫外,风雪渐歇。林栖被沈烬抱出密室时,甲板上的三长老正举着尚方宝剑,却在看见沈烬胸前的盟主玉佩时骤然变色。青鸾递上染血的雪刃,林栖指尖抚过剑鞘上的麒麟纹,忽然将剑塞进沈烬手中:“阿烬,该你了。”
沈烬望着他眼底的狡黠,忽然明白——这场戏,从来都是两人合演的双簧。他握剑的手突然收紧,剑锋划过三长老咽喉的瞬间,血珠溅在林栖白衣上,开出妖冶的花。
“栖栖看,”他舔去对方衣襟上的血,低笑如魅,“这江湖的血,从来都是为你而流。”
夜色渐深,画舫在江心抛锚。林栖倚在沈烬怀里,望着舱外倒映的万家灯火,忽然摸出袖中半截断玉簪——那是沈烬十年前在破庙捡他时,他故意遗落的。
“阿烬,”他将簪子插进沈烬发间,“明日起,便教我用你的血手十三式吧。”
沈烬望着他眼中明灭的烛火,忽然低头吻住那抹狡黠的笑。密室的刑架还在滴血,缠魂丝的银丝散落在地,却无人注意到,暗墙的机关匣里,静静躺着半块刻着“林栖”二字的人皮令牌——那是他当年从血池里捡回小乞儿后,剜下自己半幅面皮所制。
风雪又起,铜铃轻响。这对困在爱恨无间的人,终究在彼此的血与泪中,织就了一张再也挣不脱的网。雪刃入鞘时的清响,混着沈烬低哑的呢喃,消散在漫漫寒江里:“好,我的小修罗,从此江湖血路,我陪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