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的赤红密室中,十二盏玄火灯悬于穹顶,将青铜锁链映照如血。李玄炎枯槁的身躯被九重火纹锁链禁锢在玄晶玉榻上,眉心那道扭曲的火纹似活物般蠕动,每一次跳动都带起岩浆翻涌的轰鸣。
“父亲的神魂困在赤炎火狱第七重。”李乐言指尖抚过玉榻边缘的焦痕,酒葫芦悬在腰间晃荡,“那里囚着历代修炼赤炎禁术失败者的残魂,火毒已侵蚀他的识海三十年。”
江问渔的琴匣在热浪中蒸出缕缕白雾,翡翠琴弦无风自颤。她望向李玄炎心口处悬浮的赤炎晶核——那本该是火灵修士的灵力源泉,此刻却被漆黑的裂纹割裂成蛛网。
药老枯爪捏碎三枚玄火晶,密室四壁的赤铜符文次第亮起:“琴音需穿透三重火幕——焚身、焚心、焚魂。三公子,若这丫头中途断了音律......”
“本公子自会替她收尸。”李乐言仰头饮尽葫芦里的酒,琥珀酒液顺着下颌滴落,在玄晶地面灼出青烟。
江问渔盘膝坐于冰玉阵眼,七根琴弦在指尖绽开霜花。当《惊鸿鸣》的第一个音符叩响,密室穹顶的玄火灯骤然暗灭。李玄炎眉心血纹爆出刺目红光,滔天火浪自虚空涌出,化作九头火蛟扑向抚琴的少女。
“铮——”
倾河剑破空而来,冰蓝剑气在琴音中凝成玄鸟虚影。火蛟撞碎在音波屏障的刹那,江问渔眼前骤然浮现幻象:赤红苍穹下,李玄炎的神魂正被万千火链贯穿,每根锁链尽头都拴着具焦黑的骷髅。
第二段弦音震颤时,密室温度陡然攀升。李乐言的绯色外袍无风自燃,露出内里暗金软甲——那竟是能抵御灵王级火焰的龙鳞甲。他剑锋挑起酒液,醉仙剑法划出的弧光将扑向琴台的流火尽数斩落。
“云姑娘,火狱里的残魂最喜鲜活神魂。”他旋身斩断第三条火蛟,嗓音混着剑鸣传来,“你若撑不住......”
江问渔指尖骤然拨响商弦,音波凝成冰凤撞碎第四重火幕。翡翠琴弦迸发的辉光中,她看见李玄炎的神魂在火海里沉浮——那位曾经叱咤益州的火灵宗师,此刻正被自己的心魔幻化的炎魔撕扯着灵体。
第五段变调响起时,密室地面开始龟裂。药老惊恐地发现,江问渔的琴音竟引动了赤炎地脉深处的混沌火灵。岩浆如血瀑倒卷,十二盏玄火灯接连炸裂,李乐言反手将酒葫芦砸向阵眼,爆开的焚心酿化作火网护住琴台。
“接着奏!”他玄色束发带被烈焰焚断,墨发在火风中狂舞如魔,“父亲识海里的炎魔要醒了!”
江问渔咬破舌尖,血珠溅上羽弦。涅槃天音的悲鸣穿透火狱,冰凤虚影暴涨三倍,利爪生生撕开炎魔胸膛。李玄炎神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眉心火纹中突然钻出条双头火蟒——那竟是他当年强行吞噬的灵尊级火蛟残魂!
琴弦猝然崩断两根,江问渔踉跄着以剑撑地。李乐言凌空踏过沸腾的岩浆,醉仙剑法的终极式“醉卧星河”倾泻而出,剑气裹挟着酒香化作银河,将火蟒逼回李玄炎体内。
“就是现在!”药老嘶吼着抛出九转还魂丹。
江问渔染血的手指抹过残弦,最后一段《碎玉弦》混着《清心引》同时迸发。音波与剑气交融成螺旋风暴,冰火相撞的瞬间,李玄炎眉心血纹轰然炸裂,漆黑裂纹中涌出滔天怨气——那是三十年来被赤炎禁术反噬的无数冤魂!
“原来如此......”江问渔瞳孔映出万千哀嚎的怨灵,忽然翻转琴身,“李公子,借酒一用!”
李乐言掷出的酒葫芦在半空炸开,焚心酿的酒雾被她琴音引动,化作漫天火雨。怨灵在至阳之火中灰飞烟灭的刹那,少女突然并指如剑,倾河剑携着最后一道音波,刺入李玄炎心口的赤炎晶核。
“咔——”
晶核碎裂的脆响中,九重火纹锁链寸寸崩断。李玄炎猛然睁眼,赤瞳深处映出江问渔身后逐渐消散的玄鸟虚影。老者干裂的嘴唇翕动,吐出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七......七杀......”
密室突然剧烈震颤,药老脚下的阵纹炸开血光。江问渔尚未收剑,就见李玄炎枯爪如电扣住她咽喉,暴走的赤炎灵力如火山喷发!
“父亲!”李乐言的醉仙剑僵在半空。
千钧一发之际,江问渔染血的指尖划过琴弦。本该断裂的羽弦突然自主重组,奏出一段陌生而古老的音律——那是她在地火淬骨时,从岩浆轰鸣中领悟的《地脉谣》。
李玄炎的动作骤然停滞,浑浊瞳孔中闪过片刻清明。老者枯爪缓缓松开,喉间挤出破碎字句:“朱雀......南明......”
密室穹顶轰然坍塌,赤炎地脉彻底暴动。李乐言揽住脱力的江问渔纵身跃出火海,身后传来药老癫狂的笑声:“成了!三十年的火毒终于......”
话音未落,百丈火柱冲天而起,将整座醉仙居笼罩在赤红天幕下。江问渔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李乐言被火光照亮的侧脸——那位总是玩世不恭的三公子,此刻望着废墟中苏醒的父亲,眼角竟坠下一滴被烈焰蒸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