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走出恒德酒店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七月的晚风裹着热气扑面而来,却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站在酒店门口的喷泉旁,看着水柱起起落落,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手机边缘,屏幕还停留在那条短信界面。"别等了。他今天订婚。"九个字,他看了足足二十分钟,直到字母都变成了模糊的黑点。
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司机探出头:"走吗?"
贺峻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点点头,钻进后座。车里空调开得很足,皮革座椅冰凉地贴着他的手臂。
"去哪儿?"司机问。
贺峻霖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打,节奏杂乱无章。他想起严浩翔曾经说过最喜欢的一家酒吧,说那里的威士忌很好喝。当时他还笑话严浩翔装模作样,明明喝两口就脸红。
"去...暮色酒吧。"他终于说出目的地,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车窗外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来,贺峻霖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红灯时,他看见路边一对情侣在吵架,女孩甩开男孩的手,男孩又追上去抱住她。他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绞痛,赶紧移开视线。
暮色酒吧的招牌闪着暗蓝色的光。贺峻霖付完车费,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他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音乐声,还有人群的喧哗。推开门的那一刻,混杂着酒精、香水与烟草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眼眶发热。
吧台前的高脚凳有些摇晃。贺峻霖坐下时,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酒杯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酒保扫了他一眼:"一个人?"
"嗯。"贺峻霖盯着酒单,发现上面的字在跳动。他随便指了一款,"这个,双份。"
第一口酒呛得他咳嗽起来,喉咙火辣辣地疼。第二口下去,胃里升起一股暖意。到第三口时,他开始数杯子上的水珠,一颗、两颗、三颗...就像数他和严浩翔认识的天数。
"帅哥,请你的。"有人推来一杯泛着蓝光的酒。贺峻霖迟钝地抬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连皱眉时额头的纹路都那么像。但不是他。严浩翔的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个人没有。
"喝个交杯酒?"那人凑近说,呼吸喷在他耳畔。
贺峻霖恍惚了。他仿佛看见严浩翔穿着白衬衫站在他面前,就像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样。酒杯相碰的瞬间,他忽然鼻子一酸。
"我要亲亲抱抱举高高..."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贺峻霖自己都愣住了。这是严浩翔以前总爱逗他说的玩笑话,每次说完那人就会真的把他抱起来转圈,直到他笑着求饶。
陌生男人的脸越靠越近,贺峻霖闻到了浓重的古龙水味。这不是严浩翔身上那种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浇下来,他猛地往后一仰,差点从高脚凳上摔下去。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贺峻霖慌乱地摸出钱包,手指发抖地抽出几张钞票放在吧台上。他逃也似地冲出酒吧,冷风一吹,酒劲上头,差点在门口吐出来。
街角的便利店亮着刺眼的白光。贺峻霖买了一瓶冰水,拧开瓶盖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多厉害。水洒出来,打湿了他的衬衫前襟,凉意贴在皮肤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坐在便利店外的台阶上,看着马路对面广告牌上的情侣手表广告。模特们笑得那么幸福,让他想起严浩翔曾经偷偷买过一对情侣表,结果因为不好意思送,最后说是抽奖中的。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垃圾短信。贺峻霖盯着屏保照片——那是去年冬天,严浩翔在旅行时堆的雪人,丑得可爱。照片角落里,还能看到半只戴着毛线手套的手,那是他在拍照时不小心入镜的。
一滴水珠落在屏幕上,贺峻霖以为是雨水,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是自己哭了。他用力抹掉眼泪,却越抹越多。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又关,进出的人好奇地看他一眼又匆匆走开。
在这个夏夜的路边,贺峻霖终于明白,原来心碎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一点一点地,像花瓣一片片凋落那样,缓慢而痛苦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