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新誓言

严浩翔的瞳孔骤然收缩。香槟杯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玻璃裂纹像突然蔓延的蛛网。他看见王总助理举着手机，显然正在录音。

"王总说笑了。"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冰凉的液体裹着气泡灼烧食道，"年轻时候谁没玩过几个..."喉结滚动，把"真爱"咽下去，"...特别的情趣？"

周围爆发心照不宣的笑声。雪玲玲的指甲突然陷进他臂弯，这才发现自己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低头整理袖口，借着动作抹掉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幸好今天戴了平光镜。

"要我说..."王总肥胖的手指戳着他胸口，"那种底层出来的男孩子，不就是图你们严家的..."

严浩翔的视野突然泛起血色。他看见贺峻霖在三十八度高温下搬花盆的背影，看见那人长年泡在冷水里发皱的指尖，看见暴雨天他蹲在漏水的仓库抢救鲜花时淋透的衬衫。这些画面在王总黏腻的声音中碎成玻璃渣，正一片片扎进他的太阳穴。

"失陪。"他突然抓住雪玲玲的手腕，"林董事长在等我们。"

转过身的瞬间，严浩翔尝到口腔里的血腥味。他的臼齿已经咬穿颊肉，但比起掌心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修剪整齐的指甲早在听到"祈安县"时就深深扎进皮肉，现在正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袖扣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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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笔在合同上划出沙沙声时，严浩翔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他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弧度，甚至主动提议与王总合影。当闪光灯亮起的刹那，他突然想起贺峻霖说过照相馆的强光会灼伤花瓣——那人总是细心地为店里所有鲜花避开直射光。

"合作愉快。"他握住王总肥厚的手掌，想象这是扼住对方喉咙的触感。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渗血的绷带，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加长礼车缓缓驶离酒店时，严浩翔终于扯开领结。丝绸布料勒过的痕迹在脖子上泛着红，像道未成形的绞索。他缩到距离雪玲玲最远的角落，车窗倒影里自己的笑容正在一点点崩塌。

"你流血了。"雪玲玲递来手帕，真丝面料上绣着雪家徽章。

严浩翔盯着自己掌心月牙形的伤口，血迹在皮肤上干涸成褐色的地图。他突然低笑起来："你知道他第一次送我向日葵时说什么吗？"不等回答就自顾自说下去，"他说这花最好养，穷人也买得起。"

车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色块。严浩翔把额头抵在冰凉玻璃上，终于允许自己在这一方黑暗里露出痛楚的表情。他想起签约时王总故意放在桌上的祈安县改造方案——贺峻霖的花店正好在拆迁范围内。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严浩翔看着陈峰发来的监控截图：贺峻霖正在收拾花架，手腕瘦得能看见凸出的腕骨。照片角落的日历显示今天是7月18日，他们原计划去海岛度假的日子。

礼车驶过跨江大桥，窗外的河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光。严浩翔无声地张开嘴，像条搁浅的鱼。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他终于对着窗外用口型说了那个憋了整晚的名字：

"霖霖。"

河水吞没了这声呼唤。当车停在严宅门前时，严浩翔已经重新戴好面具。但在踏入家门前，他最后望了一眼东南方——那是祈安县的方向，有盏小小的灯火，曾是他全部的星辰。

指尖在门把手上收紧，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金属纹路蜿蜒而下时，严浩翔在心里刻下新的誓言：他会让所有轻贱过那朵野玫瑰的人，都跪在荆棘丛中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