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手沾湿..."记忆里的声音和雨声重叠,贺峻霖看见玻璃倒影中浮现出严浩翔沾着陶土的指尖。那天他们笨拙地围着拉坯机,严浩翔皱着眉头和顽固的陶土较劲,而他做的杯子更惨,烧制后底部裂开细纹,最后只能可怜巴巴地当笔筒用。
雨水在伞骨上敲出细密的节奏,贺峻霖恍惚又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体温。严浩翔从身后环住他时,带着薄荷气息的呼吸扫过他耳尖:"放松,跟着我的力道走。"陶土在四只手的包裹下渐渐温顺,旋转出圆润的弧度。那时他心跳快得要跃出胸腔,生怕被紧贴着他后背的人察觉。
橱窗里的马克杯突然映出两个人的影子。贺峻霖惊慌转身,伞面扬起的水珠划出银亮的弧线——却只有被雨水洗亮的空荡街道。他低头看着积水中破碎的倒影,喉结动了动。那个被他们共同刻下"H&Y"的杯子,此刻正静静躺在严浩翔跨越大洋的行李箱里,杯底的裂缝或许已经爬满了更深的纹路。
店门突然被推开,系着围裙的老板娘探头出来:"要进来试试吗?雨天做陶艺最舒服了。"
贺峻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不用"。但某种无法解释的冲动让他收起伞,跟着走进了店内。
工作室里弥漫着湿润的陶土气息。老板娘引他到一台空闲的拉坯机前:"以前玩过吗?"
"...玩过一次。"贺峻霖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工作台边缘——上次来,严浩翔就坐在这个位置。
陶土冰凉黏腻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当拉坯机开始旋转时,贺峻霖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形状,泥坯在指尖不断变形,最后瘫成一团。老板娘安慰说初学者都这样,他却突然想起严浩翔那天陪自己做的杯子甚是精美,和他自己做的根本不能比。
"您先生今天没一起来?"老板娘递来毛巾时随口问道。
贺峻霖擦手的动作顿住了。雨水从发梢滴落,在浅色地板上留下深色的圆点。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再次倾盆而下。贺峻霖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在石板路上溅起无数水花。他摸出手机,相册里还存着严浩翔举着那个丑杯子的照片,那人脸上得意的笑容比杯身上的向日葵还要明亮。
雨幕中,贺峻霖终于允许自己蹲下来,把脸埋进臂弯。温热的液体混着雨水滑落,打湿了衬衫前襟。他想起离家前夜,花臂反常地蹭着他的行李箱,喵喵叫着不让他合上盖子。当时还以为猫只是调皮,现在才明白,原来动物比人更早感知离别。
雨势渐弱时,贺峻霖红着眼睛走进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他买了包纸巾和一瓶冰水,站在柜台前等找零时,发现收银台旁边摆着几株小小的多肉植物——和严浩翔桌上那盆一模一样。
回民宿的路上,贺峻霖绕道去了海边。雨后的沙滩上几乎没有游客,只有几只海鸟在啄食着什么。他脱下鞋子踩在潮湿的沙子上,感受细碎的贝壳硌着脚心。远处海天交界处透出一线金光,像是乌云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许露发来的照片——花臂趴在他常用的那个靠枕上,一脸无辜地看着镜头。文字说明是:"这祖宗今天绝食抗议,你最好快点回来。"
贺峻霖轻轻笑出声,手指划过屏幕保存了照片。当他抬头时,恰好看见一道彩虹横跨海面,七彩的光晕映在还未干透的沙滩上,像打翻的颜料。
回到民宿房间,贺峻霖发现老板娘悄悄在床头放了支蓝楹花。紫色的花朵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沉,他拿起花枝嗅了嗅,香气比白天时更加浓郁。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正从海平面上消失,将云层染成淡淡的橘红色。
贺峻霖打开相机,对着窗外的景色按下快门。然后他点开许久未用的社交软件,上传了这张照片,配文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平安。"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放在一旁,拿起那支蓝楹花轻轻转动。花瓣边缘已经开始卷曲,但香气依然固执地弥漫在空气中,就像某些你以为早已淡忘的回忆,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鲜明得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