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跟在严清身后，穿过赌场金碧辉煌的长廊。
水晶吊灯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四周墙壁上镶嵌的镜面折射出无数个他的倒影——每一个都穿着笔挺的西装，每一个都面色苍白，每一个都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困兽。
走廊尽头是一扇雕花的双开大门，门两侧站着身穿黑色制服的侍者。见到严清，他们立刻躬身行礼，恭敬地推开门——
“严少。”
门内喧嚣的谈笑声如潮水般涌出。
贺峻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进去吧。”严清侧头看他，嘴角挂着玩味的笑，“今晚的主角可是你。”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
酒席设在赌场另一侧的宴会厅，比他想象的还要奢华。
中央是一张足以容纳三十人的长桌，铺着暗红色的天鹅绒桌布，上面摆满鎏金的餐具和水晶酒杯。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枝形吊灯，灯光经过无数切割面的折射，在墙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钻石。
桌边已经坐满了人。
贺峻霖的目光扫过那些面孔——有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指尖夹着雪茄，金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有穿着高定西装却掩不住暴发户气质的年轻富豪，正搂着女伴调笑；还有几个眼神阴鸷的老者，皱纹里都藏着算计。
——全是赌场的老板，严清的“合作伙伴”。
见到严清进来，众人纷纷起身，举杯致意。
“严少！”
“严少终于来了！”
谄媚的问候此起彼伏。严清含笑点头，伸手揽过贺峻霖的肩膀，将他推到众人面前。
“各位，介绍一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这位是贺峻霖，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的人了。”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贺峻霖身上，像无数把锋利的小刀，要将他一层层剖开。有人露出玩味的笑容，有人交头接耳，还有人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的身体，眼神露骨得令人作呕。
贺峻霖的背脊绷得笔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贺先生可是个妙人。”一个戴着翡翠扳指的中年男人笑道，“听说……以前是严大少的心头肉？”
宴会厅里爆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
严清也跟着笑起来，手指在贺峻霖后颈轻轻摩挲："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不过你们别看小贺现在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突然捏了捏贺峻霖的肩膀，"这小子骨子里硬得很。六岁就没了妈，爹也不要他，硬是自己边打工边读书活到现在。"
贺峻霖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没想到严清连这些都知道——那些他拼命想要忘记的过去，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摊开在众人面前。
"哟，这么惨啊？"秃顶男人咂着嘴，"那现在跟着严少可是享福了！"
众人的笑声中，贺峻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坠入回忆的深渊。
六岁前，母亲总是温柔地摸着他的头，给他编花环。但那些花环常常沾上血迹——母亲手腕上的、嘴角的。小小的他问起，母亲只是笑着说摔倒了。直到那个雨夜，他看见父亲揪着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因为她又"拿不出钱"。
后来母亲再也不会摔倒了。她安静地躺在浴缸里，水是红色的。父亲醉醺醺地踢了踢浴缸，骂了句"晦气"就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守着母亲逐渐冰冷的身体。
他以为那就是最痛的了。直到十三岁那年，父亲赌博回来，满身酒气地压在他身上...
"贺峻霖？"
严清的声音将他猛地拉回现实。贺峻霖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
"怎么，想起伤心事了？"严清似笑非笑地晃着酒杯。
贺峻霖迅速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就是有点喝多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苦涩。
多么讽刺啊。他曾经最恨父亲赌博，现在却坐在赌场的宴席上，成了赌场老板的"得力助手"。母亲坟前的野草，现在应该长得比墓碑还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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