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审讯室依旧是一团死气，斑驳的墙面有水气溢出来。

同样沉寂的还有他的身影，他端坐在案前，尽管身负重伤却依旧优雅端正。

有一道刺眼的白光透过审讯室的阶梯映射下来，她一袭白裙走了下来，地板上的污泥肆意沾染她的裙摆。

是出现幻觉了吗？他回想起这些天在牢狱里，回顾与她的点点滴滴，苦苦地扯了一抹笑。

直到那个身影遮住了天光，唐山海意识回笼，他有些惊讶地道：

唐山海“你来了。”

唐山海“我才吃完最后一颗奶糖，你就来了。”

她回答：

毕姗姗“我来了。”

毕姗姗“我还带了东西给你。”

她走到他的面前，见她脚步虚浮，唐山海起身扶她的同时，惊觉她的大腿根上有一块烫伤疤痕。

她为他带来了换洗的衬衣，不是新买的，是分手时没来得及送出手的白色衬衣。

她抬手，轻轻抚摸他胡子拉碴的地方，指尖在触及他受伤的眼角时，停了下来。

很疼吧…

她的手很烫很烫，说话的声音也嘶哑，唐山海问道：

唐山海“你生病了。”

她点点头，她从那天见到李默群以后就因为大腿上的烧伤连续高烧，今天也是整个人昏沉沉的。

唐山海“你最喜欢穿裙子了。”

毕姗姗“山海，没关系的。即使有伤，我也可以大方地穿自己喜欢的裙子的。”

唐山海“傻瓜。”

她手里拿着的白色衬衫下面，还藏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他之前拒绝过的那一条。

他看着那拙劣的针脚，却对这个颜色喜欢地紧，是希望的红色。

她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把檀香木梳，她微笑，不再去问过去为什么会分开的缘由。

他望着她，昏暗灯光下的眉宇仿佛有珠光流转，已经不是当年青涩的模样了。

她哽咽着：

毕姗姗“我为你梳头吧。”

木梳穿过他的发丝，每一寸都带着依依不舍，他的面容平静如水，像与她在话家常：

唐山海“他怎么会让你来的？”

毕姗姗“其实…他早就知道我们了。”

他静候她为自己梳完头发，才娓娓诉说：

唐山海“我不在的时候，可不可以替我多去猛将堂，看看孩子们。”

唐山海“我来上海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不止有我，还有我们。”

她低下头，看着他，这或许是他能够给她最真切最美好的话语。

没有等她开口，他便站起身来，紧紧地抱住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弱质纤纤。

他像一个丢失了礼物，又失而复得的孩子冲向她，在他怀里，毕姗姗再也不用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潸然泪下，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她恨他，却也爱他，他可以选择活下来的，可是他没有，所以她更敬爱他了。

她的哭声小了一些，这一次他在她耳边说起耳语：

唐山海“姗姗，这一条路，就算布满荆棘，也请你带着我的那一份走下去。”

她微笑点头，却觉得此刻肝肠寸断，在他的怀里颤抖，郑重地对他道了一句坚定的话。

他的唇吻在她的额前，是道别，唇边滴落了一滴泪水。

有宪兵队的士兵在催促他们，他为她整理好额前因为拥抱而有些凌乱的青丝，趁着此刻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

这一对少年爱人，在漆黑昏暗的牢狱里，耳鬓厮磨。

在太阳升起前的日子里，这样春光的年纪，所有希冀、所有愿景，未曾说出的也只能用沉默代替。

如你我所闻，不可说、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