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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象征之名(二十三)

不负象征之名

“唔……那个……”

云析终于注意到了我那有些过于专注、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失礼的眼神。她的脸颊,“唰”地一下,比刚才谈论计划时更加红了,像一朵被瞬间点燃的晚霞。她赶忙有些慌乱地、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般,抬手捂住了自己那明显发烫的脸,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不敢再与我对视。

“我……我是不是……刚才说得有点太激动……有点失态了……”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然后强行地、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我们……还是先点菜吧!嗯!对!先点菜!我……我没什么忌口的,都可以!都可以的!这次是雾枭先生请客,就由您来决定吧!”

“哦,好的。” 我也如同被惊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连忙接过菜单,用它来掩饰自己脸上那份同样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我胡乱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勾选了几个自己最常点的、味道最浓烈的麻辣锅底,以及诸如毛肚、黄喉、鸭肠之类的经典菜品,又顺便点了几瓶冰镇啤酒。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我们都心照不偕地避开了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我们自然地、有些刻意地,闲聊了几句彼此工作中遇到的趣事,也交流了一些关于赛马娘日常训练中,更加专业和枯燥的知识。气氛在这些无伤大雅的闲聊中,渐渐地重新变得轻松而融洽起来。

待到菜品悉数上齐,那口热气腾腾的、雕刻着精美龙纹的黄铜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欢快的泡,被服务员稳稳地摆在了我们面前。云析认真地、带着一丝小小的、可爱的虔诚,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轻声地、如同祈祷般说道:“那,我开动了——”

沸腾的铜锅上方,浓浓的、乳白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般肆意地翻涌、升腾,将我们头顶那盏暖黄色的中式吊灯,氤氲出了一圈柔和的、毛绒绒的、如同月晕般的光圈。

锅内,鲜红欲滴的鸭血表面,正裹挟着几粒吸饱了油脂、变得愈发饱满的花椒,猛地一下,冲破了那层滚烫的、覆盖着整个锅面的红油,溅起的微小水珠在灯光下瞬间炸开,如同黑夜中绽放的、无数细碎的金色烟火。白嫩如玉的豆腐,正贪婪地、毫不客气地,吸饱了那浓郁辛辣的红汤,从内而外地,透出诱人的、琥珀色的美丽纹路。翠绿欲滴的茼蒿,则随着那沸腾的红浪,起起沉沉,每一次温柔的翻滚,都搅动起更多的、缠绵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雾气。

当一双修长的筷子,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红油的漩涡中心,只在瞬息之间,一片七上八下、早已烫得微卷的爽脆牛肚,便被稳稳地夹起,瞬间掀起了一片赤亮的、令人垂涎的油花。

蒸腾的热气,那股带着浓烈得足以唤醒所有沉睡味蕾的麻辣鲜香的热气,毫不客气地弥漫开来,温柔地、霸道地,漫过了桌上所有的杯盘碗碟。刚刚被挤压下锅的虾滑,很快便在高温中凝固,化作了一朵朵漂浮在红色汤汁上的、粉白的、可爱的“云彩”,在朦胧的光影里若隐若现。细长的金针菇,则紧紧地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百叶,在汤底中那些自由漂浮的八角与月桂叶之间,快活地、不知疲倦地追逐着、打着转。

隔着这一层朦朦胧胧、不断变幻、如同仙境般的蒸汽,我再一次,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云析的脸。

她的轮廓,与我记忆中那个总是扎着马尾、穿着小短裙、默默跟在我身后,小声地叫我“小雾”的小女孩,差异似乎并不大。

但如今,无论是她所取得的那些耀眼的、令人瞩目的成就,还是她眉宇之间那份从容不迫、挥洒自如的自信气质,都早已与此刻依旧在原地踏步、被迷茫与焦虑反复啃噬的我……截然不同了。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难以逾越的鸿沟。

“云析小姐……”

我犹豫了许久,在沸腾的火锅升腾起的、模糊了视线的氤氲水汽中,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那几个字仿佛沾满了锅底辛辣的油脂,黏在我的喉咙里,吐出来时,声音比刚才低沉沙哑了许多。

“嗯?” 她抬起头,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嘴里还包着一块吸饱了汤汁、烫得刚刚好的豆腐,只能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带着鼻音的询问。

“我知道……今天是宝贵的休息日,或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不合时宜……但是,关于训练方面,我……我还是有些无法独自解决的问题,想向您……郑重地请教一下。” 我终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将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布自己的无能与失败,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啊……啊哈哈~” 云析先是微微一愣,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她连忙摆摆手,迅速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发出了一阵清脆而娇羞的笑声。她说着,又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那如同被热油浸透了的宣纸一般、红得几乎要透出光来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一丝真诚的不好意思。

“雾枭先生,您完全没必要用这么郑重、这么恭敬的语气啦!说实话,我早就想说了……我们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不是吗?现在又成了特雷森学园的同事,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还是‘您’啊‘小姐’啊这样称呼,我总感觉……感觉怪生疏的,心里有点别扭。”

她说着,又忍不住抬起手,用手背捂住了自己那张如同被滚烫的热油一滴滴浸透了的顶级宣纸一般、红得几乎要透出光来的脸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真诚的不好意思与羞赧。

然而,她这份试图缓和气氛的善意,却如同投错了方向的救生圈,没能将我从名为焦虑的深海中拉起,反而让我下沉得更快。

“云析小姐……”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我忽略了她关于称呼的提议,无比认真地、近乎是孤注一掷地,发出了这个如同毒刺般,已经在我心中压抑、溃烂了太久太久的问题:

“我迫切地、不计一切代价地想知道,您究竟是如何……是如何分析赛马娘的脚质,并以此为最根本的基石,近乎神迹般地,精准地断定出她们最适合的跑法?无论是对您一手带出的、三次夺得G I冠军的‘璀璨华焰’,还是对如今势头正盛、未来不可限量的阳葵……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对我至关重要,拜托了!请务必指教!”

我说完,便不由自主地深深地低下了头,整个上半身都向前倾去,形成了一个近乎于恳求与朝圣的姿态。

“我的第一任赛马娘,星野铃……她曾是那样一个……无论与生俱来的天赋、深不见底的资质,还是那如同太阳般坚韧炽热的性格,都近乎于完美的、如同黎明前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晨星般耀眼的孩子。我们曾经……曾经离那座所有赛马娘穷尽一生所梦寐以求的、至高无上的德比冠军奖杯,是那么的近,近到……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触手可及……可是……”

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又浮现出那些我试图用酒精、用工作、用一切手段去忘记,却反而记得愈发清晰的画面——

赛前,休息室里,星野铃那张自信满满、仿佛会发光的笑容。她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脯,用她那总是充满活力的、清亮的声音,对我大声地、掷地有声地承诺:“训练员先生!德比,我一定会赢!你就等着看我戴上桂冠的样子吧!”

以及……那场如同永恒噩梦般的意外之后,在医务室那刺眼的、冰冷的灯光下,她虚弱地、毫无生气地躺在我的怀里,那双曾经能踏碎赛道的手,此刻苍白无力,指尖颤抖着、试图抚摸我的脸颊,声音气若游丝,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训练员先生……对不起……”

还有……那枚至今依旧被我贴在我的活页本最后一页、却不敢再多看一眼的、鎏金的向日葵书签……那上面用她娟秀的字迹,刻着一行字:「敬世上最好的德比训练员」。

多么……多么巨大的讽刺……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刚愎自用,是我愚蠢地、不可饶恕地误判了她的脚质,是我固执地、自以为是地制定了那套根本不适合她的、错误的训练方案!是我让她那双本该像羽翼般轻盈的、娇嫩的脚踝,日复一日地承受了远超其负荷的、毁灭性的压力!最终……最终在那决定命运的比赛中,在离那条象征着一切荣耀的终点线那么近的地方,突然之间,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折断了翅膀的飞鸟,瞬间失速、狠狠地、狠狠地撞上了那冰冷坚硬的赛道围栏……导致了那无法挽回的、粉碎性的重伤……从此……彻底地、永远地断送了她驰骋赛场的未来……”

滚烫的、带着无尽悔恨的泪花,不受控制地在我的眼眶里疯狂打转、聚集,最终决堤。我死死地捏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手,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残忍地嵌入了掌心的嫩肉,我甚至能感觉到手背上的皮肤,因为过度用力的拉扯而撕裂开来,一道道细密的、带着腥甜血丝的伤痕,正无声地诉说着我内心的痛苦。

“她本可以的……她明明可以实现她的梦想的啊……离成为那万众瞩目的德比赛马娘,明明……明明就只差那最后的、该死的二百米了啊……德比赛马娘的桂冠……那至高无上的、足以照亮一生的荣耀……明明……明明就在眼前了啊——!”

我再也无法控制那汹涌奔腾的情绪。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对星野铃的愧疚、更是对那个无能又自大的自己的刻骨悔恨,如同挣脱了所有理智束缚的、脱缰的狂暴野马,在这一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将我的整个心房彻底占领、撕碎、践踏成一片废墟!

眼前猛地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纯粹的黑暗。而在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深处,我仿佛看到了……看到了星野铃。她拖着那双扭曲变形、血肉模糊、已经不成形状的双腿,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向我爬来。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太阳般的笑容,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永不熄灭的怨恨。她咬牙切齿地,一遍又一遍地,对我嘶吼着——

“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是你毁了我!!!”

就在我即将被这恐怖的、由心魔滋生出的幻象彻底吞噬,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时,一个轻柔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的声音,如同一道划破永夜的晨曦,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黑暗——

“我理解……”

“啊……” 我猛地惊醒,像是溺水之人终于被拖出水面,剧烈地、贪婪地喘息着,肺部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我再次睁开眼时,视线还有些模糊,被泪水浸泡过的世界,一切都带着一层毛边。我只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柔软的手,正紧紧地、用力地握着我那只冰冷、颤抖、布满伤痕的左手。

是云析。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对面坐到了我的身边。她身上那独特的、淡淡的焦糖玛奇朵的甜香,此刻混杂着火锅那浓郁辛辣的、充满人间烟火的气息,如同最坚实、最可靠的船锚,将我这艘即将倾覆的小船,从那崩溃与疯狂的边缘,一点一点地、坚定地拉回到这纷乱的现实之中。

她的耳尖,红得像清晨枝头挂着露珠的、熟透了的樱桃。另一只手的指尖,则有些紧张地、轻轻地拽着我的衣角。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意识到的羞涩和安抚:

“不哭了……没事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用一种近乎于对待易碎品的温柔,轻轻地拭去我眼角的泪痕。明明是在安慰我,她自己却先一步烫红了脸颊,连那纤细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动人的粉色。

“我现在……终于理解了,”她轻声说,目光里充满了怜悯与了然,“之前阳葵还很好奇地问我,为什么雾枭先生迟迟没有给那位舒格尔小姐确定跑法……原来……星野铃小姐的事情,是雾枭先生心中……一道如此沉重、如此深刻的阴影。”

“我不能……” 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我绝对不能……再亲手毁了舒格尔的未来!她……她是象征家的赛马娘啊!是被整个家族、被无数人寄予厚望的、未来可期的传说!我更不能……辜负鲁道夫会长将她托付给我时的那份信任与期待……所以……所以我才会一直、一直在纠结……像个懦夫一样,反复地、无休止地纠结……到底该如何确定她的跑法……我害怕……我太害怕了……万一……万一我又判断错了……万一又……”

“可是雾枭先生,” 云析打断了我那语无伦次的、被恐惧支配的呓语。她用她那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安抚性地,抚摸着我手背上那些刚刚添上的、还渗着血丝的抓痕。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一股奇异的、能抚平创痛的力量,“事实是,或许并没有那么多可怕的、会毁灭一切的‘万一’喔。”

“就拿我负责的第一个赛马娘,也就是华焰来说吧。我记得很清楚,在我们进行首次正式训练时,我就是让她连续跑了三次一千米。不多不少,就三次。然后,我仔细观察,她是会下意识地、遵从本能地,选择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高速疾驰到底,还是更倾向于在最后的阶段才开始积蓄力量、然后一口气爆发、全力冲刺。观察完这个最基本的倾向后,再结合她当时的力量、耐力、心肺功能这些具体的身体数据,进行一个综合的评估。最后,答案就很自然地浮现出来了,我们也很自然地就选择了最适合她的跑法。”

云析说着,又恢复了她那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轻轻地咬着筷子尖。她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我,像是在确认一个听讲不认真的学生,确保我真的有在听。

“至于阳葵嘛,那就更简单了。那孩子,你也知道,机灵得很,鬼点子比谁都多。我记得特别特别清楚,在校内那次决定她归属的、至关重要的挖角模拟赛中,她一开始并没有像其他急于表现自己的赛马娘一样,急着往前冲。她反而是很聪明地,把自己藏在了队伍靠后的位置,像一个冷静的猎手,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前方所有赛马娘的跑位和细微动作。然后,就在进入决定胜负的第四弯道的那个关键临界点,她抓住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只有她能看见的空隙,如同一道撕裂赛场的橙色闪电般,一口气就把前面的所有对手都干净利落地超越了!那瞬间的爆发力和对时机的精准判断,简直惊人!而且她的步伐非常轻快,跑起来思路也很明确,充满了灵性。就算偶尔在比赛中陷入看似不利的、被其他马娘重重包围的困境中,她也总能凭借那野兽般敏锐的直觉,迅速找到包围圈中最薄弱的那个突破点,然后毫不犹豫地、一举突围而出。所以你看,”

云析摊了摊手,做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她的跑法,几乎是不言而喻的,对吧?很明显,‘后追’这种需要极高爆发力和判断力的跑法,最适合她。因此,从我们正式合作的第一次训练开始,我就一直在针对性地、不断地强化她的瞬间爆发力和终点前的冲刺能力进行特训。而事实也证明,到目前为止,这种跑法依旧非常适合她,效果也很好。”

我呆呆地看着云析那双清澈而自信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依旧翻涌着难以置信的巨浪。她竟然能如此轻松、如此果断地,就作出了足以影响一个赛马娘一生的、如此重要的决定。

“你……你当时就没想过……再让阳葵多跑几次?再多观察观察?收集更多的数据,确保……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那样做的话,” 云析摇了摇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很可能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更多的、不必要的顾虑和犹豫之中。我会开始想:欸,我是不是该让她尝试一下在前排紧紧跟着领跑的节奏,然后找机会直接突破呢?还是应该坚持让她在队伍末尾积蓄力量,仔细观察其他所有马娘的跑位,再伺机而动呢?你看,每多跑一次,这种选择的矛盾心理就会在我的脑海里多加深一点。越跑,我的顾虑就会越多,到最后,反而可能会彻底迷失方向,忘记了最初看到她奔跑时,那种最直观的、最纯粹的直觉,从而找不到那条真正适合她的、独一无二的跑法了。”

我怔怔地看着云析那双灵活而坚定的手,看着它们如何用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在沸反盈天的烟火人间中,演绎着某种朴素的哲理。我心中的那团由无数疑虑、恐惧和自我否定交织而成的、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依旧沉重地盘踞着,尚未完全散去。

就在这时,我看到云析熟练地用她那双白皙的筷子,从盘中夹起一片边缘带着细密绒毛、色泽新鲜的毛肚。她的动作轻盈而稳定,仿佛不是在夹取食材,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她将那片毛肚轻轻地、如同放下一叶扁舟般,放入我们面前那口正咕嘟咕嘟、欢快翻滚的红亮锅底之中。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紧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在赤色汤汁中沉浮的毛肚。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我看到那片毛肚,在滚烫的红油中迅速地舒展、收缩,如同有了生命般微微颤动。仅仅是片刻之后,就在它由平展变得微微卷曲、颜色由生嫩的灰白转为恰到好处的、浸润了汤汁的酱褐色的那一刹那——云析的筷子如同一道迅捷的闪电,再次探入锅中,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迅速将它夹起。

晶莹剔着红油的汤汁,顺着毛肚卷曲的边缘滴落,在空中划出一道亮晶晶的弧线,最终“滴答”一声,坠回翻腾的红海。她稳稳地、郑重地,将这片凝聚了她精准判断的战利品,放在了我面前那只干净的白瓷碗里。

“雾枭先生,您尝尝看,” 她微笑着示意道,眼眸里闪烁着一种狡黠而自信的光芒,“这片毛肚,火候刚刚好,口感一定非常爽口。”

我将信将疑地,按照她的要求,用自己的筷子夹起那片还蒸腾着袅袅热气、散发着浓郁麻辣香气的毛肚,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就在牙齿与它接触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极致的爽脆感,如同在舌尖引爆了一颗小小的炸弹,瞬间席卷了我的整个口腔。我细细地品味着,那脆嫩弹牙的口感,那恰到好处的韧性,那吸附在每一处褶皱里的、麻辣鲜香的汤汁……这一切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简直是妙不可言!这不仅仅是食物,这是一种体验,一种对“恰好”的极致诠释。

“唔……真的!很好吃……” 我由衷地赞叹道,所有的感官都被这份极致的美味所征服。

“看吧,” 云析甜美地对我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黎明时分,第一缕刺破云层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积郁已久的、厚重的阴霾。

“毛肚这种食材啊,就是这么讲究,这么容不得半点犹豫。它不适合在锅里煮太长的时间,煮得太短,里面还是生的,带着一股腥气,口感不好;可一旦煮得太久,哪怕只多了那么微不足道的几秒钟,它就会立刻变得又老又韧,如同嚼蜡,完全失去了它那爽脆的灵魂,根本就咬不动了。所以,”

她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认真,仿佛一位正在传授毕生绝学的宗师,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关键,就在于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瞬间’!在那一刻,你要完全地、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的观察和判断,相信它在这一刻就是达到了最完美的状态,是最适合入口的时间!然后,果断地、毫不迟疑地,将它捞起,去品尝……去品尝你自己的决定所带给你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美味。”

刹那间。

如同一道撕裂永夜的、耀眼的闪电,狠狠地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

我彻底明白了——我完完全全地、从灵魂深处明白了她这番话的真正用意!

那不是在说毛肚,那是在说赛马娘,是在说训练,是在说人生中每一个需要抉择的十字路口!

那些如同梦魇般纠缠了我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犹豫、那些因为一次失败而无限放大的恐惧、那些深入骨髓的自我怀疑与否定,仿佛都在这一刻,随着那片在齿间迸发出清脆声响的毛肚一起,被我彻底地、干净地消化、吸收了!

“啊……我……我懂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暖流,瞬间从我的心脏涌出,奔腾着涌遍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激动地、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地看着云析。

“谢谢你……云析小姐!真的……不胜感激!你……你点醒了我!”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没有沾染油渍的手,轻轻地、带着无尽的感激,覆在了她还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上。

接触的瞬间,云析整个人,就像一个被瞬间点燃了引线的、马力全开到极限的、老式的蒸汽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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