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像两把被点燃的、锐利的剑,直直地、毫不退缩地,望进了她的眼睛里,不容许她有任何一丝的闪躲与欺瞒。
舒格尔紧紧地、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那片柔软的、本应是樱红色的唇瓣,几乎要被她自己咬出血来。她的双手,绝望地、紧紧地攥着胸前那片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物,仿佛要从那柔软的布料中,抓住最后一丝可以依靠的勇气。
她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无比重大的、将要改变一切的决定。
“其实……每次,在我们正式训练开始前,和……和我们正式训练结束之后,我都会……自己再练一小会儿……就……”
“真的是‘一小会儿’吗?”
我的追问,像一把冰冷而锋利的外科手术刀,毫不留情地、精准无比地,剖开了她那道用谎言构筑的、脆弱的最后防线。
“啊……”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像被一根无形的毒针,狠狠地刺了一下。她缓缓地、无力地低下了头,用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充满了羞愧与绝望的幅度,摇了摇。
“其实……每天……每天除了必要的、最基本的睡眠时间之外……大多……大多数时间,都……都在……”
难以置信。
我听着她用断断续续的、几乎不成句子的语言,阐明着这个残酷的事实。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无比的、烧得通红的铅块,狠狠地、一块接着一块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的力量、她的速度、她的爆发力,都堪称顶级,甚至超越了绝大多数同龄的天才。唯独,唯独在“持久力”这最关键的一环上,却脆弱得如同一个笑话,不堪一击!
这一切的谜底,这所有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竟然是……竟然是她用这种近乎于自残般的、疯狂的过度训练,亲手为自己,制造了一副名为“疲劳”的、沉重无比的枷锁!
“所以,舒格尔,”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声音里,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重的痛惜与自责,“所以,你才会在我们的正式训练时,暴露出持久力极差的致命缺陷。因为你一直,一直,都处在一种超负荷的、身体即将崩溃的状态!”
“抱歉……”她紧紧地抿着嘴唇,那张本应能说出无数话语的嘴,此刻,却只能吐出这两个苍白而无力的字。
“你这个样子,我们那经过精密计算的、科学的正式训练,还怎么可能进行?!用这种无休止的、愚蠢的自主训练去疯狂地透支自己的身体,反过来,又严重削弱了我们精心设计的、本应是最高效的正式训练的效果——你难道不明白,这完全是本末倒置吗?!”
“对不起……”
“那训练时间结束之后呢?你不是总告诉我,说你要去鲁道夫会长那里,帮忙处理学生会的事务吗?还有那些宝贵的休息日呢?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地休息过?有没有像其他马娘一样,外出放松过哪怕一次?”我几乎是有些焦急地、大声地质问着她,但我心里清楚,我更像是在质问那个同样疏忽大意、愚蠢至极的自己!
“那些时间……都……都被我……”舒格尔的声音,低若蚊蚋,充满了无尽的胆怯与愧疚,“都被我,拿来自主训练……了……”
“呼……”
我懊恼地、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那口滚烫的气息,仿佛带走了我身体里所有的温度与力气。“你一直在……骗我吗?舒格尔。”
“我没有!”
她忽然猛地抬起头,眉头紧紧地拧成一条线,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我只是……有些着急……”
“着急?”我盯住她的眼睛,那双深红色的瞳孔里,此刻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慌乱与无助,“你着急什么?”
舒格尔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般,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支支吾吾地,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我着急……会——”
在我那片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思绪之下,我根本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只能下意识地将头凑得更近一些,把耳朵,朝向她的嘴边。
“什么?”
“因为我着急会来不及在希望锦标赛上获胜!”
她的声音,毫无任何预兆地、猛然拔高!那尖锐的、撕裂了整个冬夜宁静的呐喊,里面清晰地夹杂着她压抑了太久太久、终于在此刻决堤的哭腔!
“鲁道夫前辈……她、她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强大……现在的希望锦标赛之后,马上就是残酷的经典三冠……可我……”她哽咽着,纤细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我……我却连一场像样的、能够证明自己的比赛,都没有赢过……作为‘象征’家的一员……我这样……我这样半吊子一样的存在……”
那一瞬间,我心中所有因为被欺骗而产生的焦急与怒火,仿佛被一整盆从极地冰川取来的冰水,当头浇下,瞬间,便被彻底浇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强烈的、想要去倾听、去理解她的冲动。
“为什么会感到着急?我为你制定的训练计划里,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我们训练的项目,训练的强度,包括我对你未来成绩的预估,所有的东西,都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案了。”
“是……”她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微小了起来,像一个刚刚发完脾气、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扭捏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是……因为……我担心……训练员先生您……做得……不到位。”
“啊?”
我难以置信地听着她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的那最后几个字。我的额头,感觉像是被一把无形的、沉重的铁锤,狠狠地、重重地敲了一下。
“对不起……我、我没有给予您,一个搭档应有的、最基本的信任……只是!”她猛地、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再一次抬起了头。那双早已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让它们落下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不甘与痛苦。
“只是……我、我偷偷地查过您的履历……没有……没有发现您曾经培育出过任何一位……声名远扬的赛马娘。可、可是鲁道夫前辈,还是将我……将我,安排给了您……我……我有些……不安……所以,我才会,私自……”
“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舒格尔的头,再也没能抬起来。
她的额头,深深地、深深地,抵在了那交叠着、撑于大腿之上的双臂之间,用这种姿态,将自己与这个令她痛苦的世界,彻底地、完全地封闭了起来。
泪水,终于冲垮了她用那份脆弱的骄傲,所辛苦筑起的、最后一道堤坝。
可她,却又固执地、倔强地,用自己的小臂,将它们一滴不剩地,尽数拭干,不让我看到,任何一滴,代表着她软弱的泪花。
“我的室友……铃风同学,她在整个新手级的比赛中……都是那么强劲……出道战,就取得了整整三个身位的、压倒性的优势……而我的出道战……”
她的声音,从那双交叠的手臂与膝盖之间,闷闷地、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深井中,被费力地打捞上来,沾满了潮湿的、冰冷的绝望。
“况且她的训练员……云析女士,先前培育出的华焰前辈,是G I三胜的、真正意义上的王者……她……她同样也是一位新锐训练员,可是……真的好强……”
每一个名字,从她的唇间吐露,都像一枚淬毒的钢针,毫不留情地刺入我的耳膜,再深深地、狠狠地扎进我那颗本就已是千疮百孔的心脏。
铃风。云析。华焰。
这些闪耀着光芒的名字,在此刻,构成了一面巨大而冰冷的镜子。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我的无能、我的平庸、我的……不被信任。
我揪心地、几乎是痛苦地,听着舒格尔那别扭到了极点、却又真诚到令人心碎的腔调。我看着她此刻在我面前,那副彻底卸下了所有防备的、委屈无助的样子。我的内心,也随之掀起了一场针对我自己的、无比残酷的审问风暴:
鲁道夫象征的选择……那位永远正确、永远高瞻远瞩的“皇帝”的选择……这一次,真的正确吗?
将这样一个背负着如此沉重宿命的、如同行走在刀尖上的赛马娘,交到我这个履历苍白、毫无建树的、失败的训练员手中……
我,真的……配得上吗?
“如果……如果是铃风同学的训练员……是云析女士来训练我……”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又像一柄无形的、烧得通红的烙铁,猛烈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我的心脏,在上面烙下了一个代表着“失败”与“被取代”的、耻辱的印记。
“不……我不该……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对不起,雾枭先生……”
她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的残忍,猛地摇着头,努力地、拼命地抑制住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滚烫的泪水。她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更深,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完全地、彻底地,缩进那个由自我厌恶构筑的、小小的黑暗世界里。她不愿让我察觉到她哪怕一丝一毫的、她认为不属于“象征”的软弱。
“您也知道……外面的舆论,是如何评价我的……但、但‘象征’家的赛马娘……不该只是‘试着去接近前辈的影子’……我应该……我必须……用自己的力量,去独自开创出,属于我自己的天下……”
那一刻,我心中所有的自责、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痛苦,都被她这番话语中蕴含的、那份不屈的、高傲的灵魂所点燃,然后,燃烧殆尽。
是啊,我在这里自怨自艾,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正在我面前颤抖的、痛苦的灵魂,才是我现在唯一需要去拯救的、唯一需要去守护的。
“不用道歉的。”
我开口,那声音,比我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温柔,还要平静,仿佛带着一种能够安抚一切风暴的力量。
“其实,刚刚接手你的时候,我也很怀疑我自己。”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却又无比温暖的光,穿透了她用手臂筑起的那道黑暗的壁垒。
她慢慢地、迟疑地,抬起了头。
那双深红色的、如同最上等红宝石的瞳孔里,泪光浮动,波光潋滟。那将落未落的泪珠,让她的双眼,看起来,就像两颗被小心翼翼浸润在清泉之中的、无价的瑰宝。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这是上天的安排。”
我伸出手,动作轻柔地,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朝圣般的意味,将我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汗湿的手掌,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她的头顶。我感受着她那如丝绸般顺滑的发丝,从我的指缝间穿过。
“上天知道,我们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它知道我们各自的挣扎与痛苦,所以,才安排了我们在此刻相遇。它不会刻意去为难任何一个努力奔跑的孩子,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无论好坏,都是通往那个最终结局的、最好的安排。所以,我选择相信这份命运,我决心,要让你变得更好,变得比所有人的期待,都要更好。”
“啊……”
舒格尔的嘴唇,微微地张开,在那双湿润的、泛红的眼眸中,映照着我此刻无比认真的脸。她轻轻地颤抖着,似乎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我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理解你的想法,舒格尔。作为象征家族的一员,你的确,要靠自己的双腿,去创造属于你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传说。我也完全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是我,让你在通往经典级的这条道路上,几乎远离了所有无关紧要的赛场,这让你对自己的实力,感到了深深的迷茫和不安。但,我们要做的,是厚积薄发。我们要用现在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所累积起来的、沉默的力量,去完成一次真正能够让世界为之震惊的、一鸣惊人。”
仿佛是听到了我这发自肺腑的心声,那片一直压抑地、沉重地笼罩在夜空之上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地消散了。那轮被囚禁了许久的、皎洁的明月,终于得以重新挣脱束缚,将它那温柔的、清冷的、如同水银般的光辉,毫无保留地洒落在这片寂静的大地之上。
月光,温柔地照亮了舒格尔那张梨花带雨的、惊愕的脸庞。她的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澄澈、动人。她就那样静静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我的脸,那道标志性的、如同新月般的白色刘海,在清冷的夜色中,泛起了一层如梦似幻的、圣洁的光晕。
“哈,我刚刚说了‘我们’,对吧?”
我看着她那副有些呆愣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拇指,移到了她那柔软而无比敏感的耳尖之上,轻轻地、带着安抚的意味,来回地抚摸了一下。
她那对原本因为紧张而绷得笔直的纤细耳廓,在一阵急促的、如同触电般的剧烈抖动后,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最后,它们安适地、温顺地,微微向一旁倾倒,像一朵在深夜里,终于接受了月光洗礼的、娇嫩的花蕊。
“既然是‘我们’,那就不是‘他们’。这一点简单的、堪称文字游戏的逻辑,像舒格尔这样聪明的孩子,应该能懂吧。”
舒格尔看着我,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眨了眨。片刻之后,她轻轻地、郑重地,点了点头。那道一直紧紧绷着的、倔强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如冰雪初融般的、舒展的迹象。
“舒格尔不想让其他人干涉你的生活和训练,这一点,我完全理解,也完全尊重。可是,别人,都是‘他们’。但对于‘我们’来说呢?我是你的训练员,你是我的赛马娘,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我将自己的脸颊,慢慢地凑近她的面前,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那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急促的、温热的呼吸。我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如同情人低语般的声音,继续温柔地、耐心地解释着:
“别人,或许的确不该介入你的世界。因为那是你的理想,你的抱负,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神圣的战争,他们,没有资格,对你指指点点。但现在,也许我也没有什么资格来指指点点,毕竟,我只是你的引路人,那条通往传奇的、真正艰辛的道路,终究,还在你的脚下,舒格尔象征。”
舒格尔那道紧锁的、写满了痛苦与纠结的眉头,在我的话语中,彻底地、完全地舒展开了。她的表情,重归于一种雨过天晴后的、澄澈的平静。她的脸颊,再一次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被全然地、深刻地理解之后,所带来的、灵魂上的释然。
“可我,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永远都只能做你奔跑道路旁的、一个遥远的旁观者。而我,”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用一种更加真诚、更加恳切的语气说道:“我可以做你的引领者,亲手替你拨开前路上那些迷茫的、困惑的浓雾。我可以做你的灯塔,用我的一切,去照亮你那注定伟大的前程。你的脆弱,你的无助,你的恐惧,所有那些你认为不该属于‘象征’的情绪,你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向我袒露。”
“我不会取笑你,更不会因为你偶尔的、一时的软弱,就去否定你那份流淌在血液里的、作为‘象征’赛马娘的、至高无上的骄傲。”我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那因为长时间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肩膀,语气更加柔和,却也更加地坚定不移。
“舒格尔象征,你愿意……相信我吗?”
舒格尔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微微地颤动起来。在那片深红色的、静谧的湖面上,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细微的涟漪。
随即,她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微不可查的、却足以融化整个冬夜冰雪的笑容。
她悄悄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将头偏向了一旁,让我的手掌,能够自然而然地,从她的头顶,轻轻地滑落。
“……我愿意……训练员先生……”
一年以来。
整整一年以来,那道横亘在我与舒格尔之间的、无形的、冰冷的、坚不可摧的屏障,在日积月累的、沉默的消磨之中,终于,伴随着她轻声吐出的、这几个微弱的字眼,轰然破碎,化为乌有。
她,最终还是向我敞开了那扇紧闭的心门,接纳了我这个不完美的、履历苍白的训练员。
而我,也终于得以窥见,她那被层层沉重的、冰冷的铠甲所包裹的、柔软而真实的内心世界。
这一刻,让我更加坚定了一个此生不渝的信念——
我一定要竭尽全力,倾尽我所能,让她成为“象征”家族历史上,最耀眼的、独一无二的、全新的传说。
我心领神会地、自然地收回了我的手。我知道,以她那内向而孤高的性格,并不适应这样长时间的、亲密的近距离接触。
“那就好。”我微笑着说,那笑容,发自内心,轻松而温暖。
“训练员先生……可以……帮我换一张新的绷带吗……”她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卷已经快要用完的、皱巴巴的医用绷带,用双手,如同呈上最重要的祭品一般,郑重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当然可以。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下。”
“嗯。”
我一边密切地、紧张地注意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一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柔而细致的动作,将那卷新的、还带着一丝凉意的绷带,缠绕在她那布满了伤痕的脚上。
绷带每一次,轻柔地接触到她那绽开的、血肉模糊的皮肉时,她的表情,都会因为剧痛而痛苦地、下意识地紧缩一瞬。她的每一次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压抑的轻呼,都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我的心口上,划过一道深深的、充满了愧疚的痕迹。
“既然,舒格尔现在信任我了,那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完全地、无条件地,听我的话了,好吗?”我一边包扎,一边用温和的语气,下达了我们之间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约定。
“一切……都听训练员先生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的、释然的平静。
“这种超越身体极限的、自残式的自主训练,必须,立刻停下来。我今天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次的正式训练,你总是那么快就力竭。”
“对不起……我……我会停下的。”
“马上,就是希望锦标赛了。我们之前制定的训练计划,完全足以应对这场比赛。现在,对你来说,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养精蓄锐,让你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恢复到它应有的、最佳的竞技状态。”
“好的。”
舒格尔静静地、出神地望着我为她更换绷带时,那双小心翼翼的、专注的手指。片刻之后,她忽然,再次轻轻地开口:
“训练员先生……今天晚上的事……请您,不要告诉鲁道夫前辈。”
我的双手,在听到这个请求时,微微地顿了一下。我抬起头,望进她那双充满了恳求的、真诚的双眼之中。我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缓慢地,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第一个秘密。
在缠好最后一圈绷带,打上一个牢固而美观的结之后,我替她穿好了鞋子,然后伸出手,扶着她,慢慢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
“需要我,送你回宿舍吗?”
“没事,不必劳烦训练员先生。”
“路上小心。”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舒格尔转身离开的背影。她那高大而挺拔的身姿,在惨白的路灯光线的拉扯下,却在冰冷的地面上,投射出了一道那么矮小、那么孤单、那么令人不禁心生怜爱的影子。
我缓缓摊开手掌,看着那条被我紧紧攥在手中的、还带着她体温和斑驳血迹的、旧的绷带。
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也对她,立下了庄严的誓言:
“我们的传说,就此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