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月影服药后身子渐愈，实在不愿再困在房里，便悄悄溜了出去。

　　院子里丫鬟们正忙江夫人生辰宴，无人留意她。江月影想找个人说话都不成，索性拽着舒锦往东街跑。

　　“小姐，婢子还忙着呢！您怎么还有闲心往外跑？”舒锦撇撇嘴。

　　“好不容易能透透气，多好！再说明日就是母亲生辰，我总得买件像样的礼物，再给自己添套新衣裳吧？”舒锦听着有理，忙点头应下。

　　二人进了秀衣坊，掌柜笑盈盈迎上来：“姑娘们想看什么？纱制、棉制、绫罗、亚麻，咱们这儿应有尽有。”满架华裳看得人眼花缭乱，江月影给舒锦挑了淡粉襦裙，自己选了天蓝色一套。接着又去首饰店，给母亲挑了玉镯，给自己添了耳环，这才满载而归。

　　回府时正巧撞见江彬。“舒锦！你怎敢带小姐偷溜出府？她身子才刚好你就——”江彬抬手要打，被江月影拦下：“是我闷得慌非要出门，别责怪舒锦。阿兄心疼我，可她是我的人，要罚就罚我吧。”她护着舒锦，眼底满是疼惜——这丫鬟是孤儿，十几岁入府，与她年岁相仿，名为主仆，实则早已是挚友。

　　江彬叹口气：“罢了，阿兄不罚你，但你须记住——舒锦终究是奴婢。”说罢甩袖离去。

　　次日生辰宴好不热闹，商户名流、官家太太齐聚，连王贵妃都亲临江府。杨氏头戴祖传金丝玛瑙翡翠耳环，身着红色绫罗长裙，笑盈盈迎客。江月影穿桃色襦裙，江彬着墨绿长袍，兄妹俩在门口待客。

　　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府前，齐王柳孤舟掀帘而下，江彬忙迎上去：“齐王殿下，里面请。”柳孤舟携礼物入府，紧随其后的潇庆阳却遭江彬冷脸，只他客气打了个招呼。

　　宾客陆续到齐，独缺荣王柳孤登。开席后，杨氏举杯致谢，席面上清真鳜鱼、红烧螃蟹、香酥鸡等二十多道菜俱全，还有桂花酥点心。江月影与江彬将礼物呈上——她送玉镯，他送一对会说吉祥话的鹦鹉，只盼父亲出征时，能有它们陪母亲解闷。

　　王贵妃与杨氏本是旧友，她命婢女捧上木盒：“玉儿，这簪子是皇上所赐，今日送你，愿咱们情谊长存。”柳孤舟也忙献礼，不想话音未落，小厮突然来报：“荣王殿下到！”杨氏顾不上柳孤舟，急忙迎出去。王贵妃瞪了儿子一眼，只觉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

　　柳孤登的出现震惊全场——这位向来不喜应酬的荣王，竟亲临生辰宴？他与张文杰携厚礼而来，还特意提到“听闻令爱生病，聊表心意”。待二人落座，竟恰在江月影身旁。她余光瞥到柳孤登，轻轻点头，江彬见状忙耳语：“你竟认识荣王殿下？”“随父亲出征时结识的。”她低声回应。

　　“来，敬江夫人阖家欢乐、寿比南山！”潇庆阳举杯带头，江彬瞧着他那得意样，脸色铁青，狠狠白了一眼。柳孤舟端着酒杯走到柳孤登面前：“四弟，二哥敬你。”柳孤登回敬后，又向王贵妃举杯。宾客们窃窃私语：“都说贵妃与荣王面和心不和，看着倒亲厚。”“齐王与荣王关系也不错嘛。”

　　大理寺内，一名官差悄悄塞给李吉一张纸条：“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把一切推给柳孤登，就说脏银埋在他院内，他是同伙。”无落款的字条让李吉猜不透来头，但为了妻儿，他咬牙照做。他拍着牢门大喊要见王为让，惊醒了妻子白氏。

　　“阿吉，嚷嚷什么？”

　　“夫人放心，我定保你们平安。”

　　牢头将李吉带到王为让面前。“想清楚了？”王为让把玩着刑具。

　　“大人，之前是我糊涂！脏银其实是荣王收了！”

　　“混账！你当本官是傻子？一会儿齐王，一会儿荣王，下次是不是要说是皇宫里藏的？”

　　“千真万确！您派人去荣王府搜，就在他院子里！”王为让派人一搜，竟真的查获脏银。

　　江府内歌舞正酣，突然一群官兵包围府邸，宾客哗然。王为让缓步上前：“本官奉命查办云城赈灾款贪腐案，府中有嫌疑人需随我回大理寺。”

　　“荣王殿下，请吧。”

　　全场震惊——尤其王贵妃与柳孤舟，唯有潇庆阳神色如常。

　　江月影心下疑惑：“怎会是荣王？他之前还被李吉控制，难道真是自导自演？”杨氏与江彬也面露讶色。

　　张文杰怒拽王为让衣领：“你眼瞎了？这是荣王！”“证据确凿，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他也得去！”

　　官差抬来木箱，打开竟是白花花的官银。有大胆宾客验看，确认是云城赈灾款。张文杰松手愣住，柳孤登向杨氏致歉后，从容随官兵离去。

　　好好的生辰宴闹得众人意兴阑珊，宾客纷纷告辞。王贵妃由柳孤舟护送回宫，潇庆阳紧随其后。

　　齐王府书房内，柳孤舟质问：“我不是让你把脏水泼给李吉？为何栽赃荣王？”

　　潇庆阳递上茶水：“表哥，不这么做，你便是下一个靶子！唯有让皇上深信荣王贪腐，才能绝了他的势。”

　　“李吉若反咬怎么办？”

　　“他妻儿还在咱们手里，就算不为自己，也会为他们封口。”

　　“那荣王的暗卫……”

　　“不过是些山贼，我早处理干净了，死无对证。”

　　烛火摇曳中，二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映出满室算计与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