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元帝决意亲审赈灾款案，命人将李吉带入尚合殿。为洗清柳孤登罪名并彻查幕后黑手，他示意柳孤登藏身帘后旁听。

李吉自大理寺被押至殿内，见元帝伏案批折，慌忙叩首。元帝指尖轻叩玉镇纸，抬眼淡道：“云城赈灾款的事，细细说来。”李吉不敢隐瞒，将前因后果如实禀明。

“你说荣王与你合谋私吞两箱银子？”元帝掷笔声清脆，利眸锁死李吉，“看着朕的眼睛回话——莫要欺君。”李吉指天发誓，仍咬死柳孤登参与共谋。

“荣王暗卫张文豪回云城时被杀，你可知情？”元帝追问。李吉伏地叩首：“罪臣委实不知。”“既是同党，为何自断臂膀？”李吉哑然，攥紧袖中字条硬着头皮道：“陛下舐犊情深臣能理解，但此事关乎皇族体面，若执意包庇……恐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元帝似笑非笑。“按大悠律法，当剥爵下狱。”李吉话音未落，柳孤登已掀帘而出，掌音震得梁上尘埃簌簌：“好个按律当斩！本王倒要听听，究竟是谁教你栽赃？”

李吉抖如筛糠，摸出字条呈上：“罪臣不知落款……请陛下明察。”柳孤登扫过字迹，断言非三弟柳孤舟所书，转手呈给元帝。帝王比对满朝墨宝无果，又问送信人形貌。李吉憋了半晌：“身形瘦长，面色黝黑……别的实在记不清了。”

“登儿，按此特征绘像，全城悬赏。”元帝拂袖下令。柳孤登提拎李吉离殿时低声威慑：“若如实指认，本王自会在陛下面前保你妻儿周全。”李吉连连称是。

画像贴遍京城街巷，大理寺上下排查旬日却无进展。自柳孤登在母亲生辰宴被带走，江月影每日于佛前焚香祈愿。此刻见他带衙役张贴画像，她驻足细辨，瞳孔骤缩——画上男子正是前日在潇府方向撞她的灰衣人。

“潇府的人怎会牵扯此案？”江月影攥紧绢帕，想起那人撞她时掉落的鎏金腰牌边角，越想越觉蹊跷，“必须立刻告知荣王！”

荣王府门前，江月影被卫兵拦阻：“小女有要事禀报荣王，请通传一声。”为首侍卫抱臂冷脸：“殿下正在议事，姑娘请回。”她正要争辩，忽闻院内传来脚步声——柳孤登与王为让并肩而出，正问及门外喧哗。

“启禀殿下，有位姑娘执意求见。”徐管家躬身回话。王为让挑眉：“或许是见过画像的线人，不妨一见。”柳孤登颔首示意，目光掠过门前焦急的鹅黄身影时，袖中指尖微动——那抹颜色，倒比案头新供的栀枝还要鲜亮几分。

江月影入府见礼，直言画像中人曾从潇府方向而来。王为让惊觉事关丞相府，柳孤登却神色自若，即刻携众人前往潇府。潇丞相闻讯虽“配合”唤出全部仆役，江月影遍寻未果，直至柳孤登翻阅家丁名册，发现应到130人实到129人。

“为何少一人？”柳孤登话音未落，潇丞相已伏地叩首，冷汗浸透官服。恰在此时，潇府公子潇庆阳归府，见状忙上前搀扶祖父，向柳孤登作揖道：“荣王殿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祖父年事已高，若有问询，微臣代劳便是。”

柳孤登指尖敲了敲名册上“林缚”的空缺，忽而抬眸望向檐角铜铃：“本王记得，潇公子常去城西茶寮听书？巧了——李吉供述的送信人，前日刚在那儿喝过碧螺春。”潇庆阳瞳孔骤缩，袖中玉佩轻响，与李吉提及的“鎏金配饰”形制分毫不差。

江月影瞥见潇庆阳腰间晃动的佩饰，忽然想起撞她那人曾匆忙道歉，声音与眼前人竟有几分相似。她攥紧柳孤登赠予的帕子，听他淡声道：“不如请潇公子与林缚当面对质？毕竟——”他指腹碾过名册空白处，“这漏记的一人，可是关键所在。”

潇府廊下，秋风卷着未扫的落叶，将众人影子剪得支离破碎。江月影望着潇庆阳瞬间惨白的脸色，终于明白柳孤登为何总在案头摆着空瓶——原来真正的锋芒，从来不是乍现的锐意，而是不动声色间，让阴谋无所遁形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