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金銮殿晨钟余韵未散，柳孤登已褪下绣金蟒纹的朝服，换上一袭墨色劲装。檐角残雪簌簌而落，他望着宫墙外翻涌的云浪，袖中紧握的密函已被攥出褶皱——昨夜那桩离奇案件，唯有亲自彻查，方能拨开迷雾。

踏入大理寺时，铜鼎中沉水香正袅袅升腾。赵广成匆匆迎出，官服下摆沾着草屑，显然刚从地牢归来。"殿下请看。"他展开泛黄的案卷，烛火在纸页上跳跃，映出密密麻麻的审讯记录，"昨夜子时三刻，巡夜衙役在西墙根发现翻墙而入的女子，所持腰牌刻着'江'字..."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

昏暗的地牢里，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潇庆阳突然扑到牢栏前，苍白的手指死死扣住铁栅，囚衣上的血痂随着动作裂开："殿下！赵大人！昨夜收押的，可是月影？"他声嘶力竭，眼底血丝密布，宛如困兽。

柳孤登眉峰微蹙，余光瞥见赵广成正要开口，立即轻咳打断："办案当速战速决。"靴跟重重叩击青砖，他转身离去，衣摆扫过斑驳的墙皮，惊起几只蛰伏的蟑螂。

推开第三间牢门，腐木气息裹挟着潮湿扑面而来。江月影蜷缩在霉斑遍布的草堆上，听见脚步声猛然抬头，凌乱的发丝间，一双杏眼亮如寒星："荣王殿下！我冤枉！"她挣扎着起身，锁链哗啦作响，"不过是...不过是挂念潇兄..."

"挂念便要私闯禁地？"柳孤登负手而立，玄色披风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江家与潇府往来过密，如今潇庆阳犯下灭门纵火重罪，你深夜潜入，如何洗脱嫌疑？"

江月影咬着下唇，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殿下！庆阳自幼与我一同长大，他连蝼蚁都不忍伤害，怎会..."话未说完，赵广成已躬身告退："殿下仔细询问，下官先回避。"铁门轰然关闭，将两人的对话隔绝在阴冷之中。

当柳孤登走出地牢时，暮色已漫过屋檐。他望着江月影接过释放文书，少女指尖微微颤抖，却始终垂眸不语。直到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朱雀大街尽头，他才转身对赵广成道："此事暂且压下，但要盯紧潇府余党。"

与此同时，南平战场硝烟未散，江宗卿的银枪正挑落敌将首级。千里之外的京都，齐王柳孤舟却在王贵妃的昭阳殿内，将伪造的密信轻轻搁在鎏金案上。信笺上的朱砂印鲜红如血，与窗外盛开的芍药相映成趣。

"舟儿总算开窍了。"王贵妃轻抚金丝牡丹屏风，丹蔻划过珐琅彩瓷瓶，发出刺耳的声响，"多在你父皇面前尽孝，莫要让那个庶子抢了风头。"柳孤舟恭敬叩首，余光瞥见案头的密诏——那上面，江宗卿"通敌叛国"的罪证，字字诛心。

夜色渐浓，昭阳殿内烛火摇曳。王贵妃将切好的蜜饯递到儿子手中，眼角细纹里藏着算计："今晚便陪母妃用膳吧。这宫里..."她突然冷笑，指甲深深掐进软垫，"哪有什么真心姐妹？"柳孤舟温顺地应下，袖中藏着的匕首寒光一闪而逝——明日早朝，便是江家覆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