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

乾隆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他递向永琪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这是你额娘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永琪先是一愣，目光落在那熟悉的字迹上——那是愉妃端庄秀丽的笔迹。

他低声道：“额娘……她还好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

乾隆望着远处摇曳的树影，长叹一声：“永琪啊，你应该知道，你是你额娘的命根子。”他转回视线，眼中流露出少见的疲惫，“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日日跪在佛前诵经，平日里素爱摆弄的盆景也都一一凋零了。她……怎么能好呢？”

永琪攥紧了手中的信，指节泛白。一滴泪水砸在信封上，晕开一小片水痕：“都是我不好……害得额娘为我操心。”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水光，“为人子，我没有做到该有的孝道……”

乾隆伸手按在永琪肩上，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永琪微微一震：“好了，别自责了。”他顿了顿，目光深远，“那日我到永和宫和她细细谈话了一番，她说，只要你愿意回去，她会接受小燕子。其实，宫里的情形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永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真的吗？额娘她……真的这么说了？”他急切地上前半步，又突然停住，“可是老爷…您那日为何不明说呢？”

乾隆背过身去，衣摆被风吹得轻轻摆动：“因为我看你们的态度仍然不愿意回去，我也总不能强求。”转过身时，他眉间的皱纹更深了，“我也实话告诉你，老佛爷的意思是，让欣荣和小燕子不分大小一起嫁给你。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强求你们与我回宫的原因。因为我知道，这样的结果是你们都不能接受的，可自从晴儿离开后，老佛爷一病不起，我作为儿子不能再作出任何刺激她的事情了……这点你也能明白。”

永琪垂首沉默良久，再抬头时，眼中已盈满泪水：“原来是这样……”他声音沙哑，“老爷，对不起……又让您为难了。不过您知道的，其实不只是小燕子的力量，还有自由的力量在吸引着我，拉扯着我，这种力量是小燕子带进宫的，这次的「浪迹天涯」让它在我心中生了根，长成了树。”他抬手按住心口，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也渴望这种生活，它是皇宫永远无法给我的。”

乾隆凝视着永琪许久，忽然轻笑一声，眼角泛起细纹：“郎教士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或许你们是走在我的前端，就算我不舍得，也要尊重你们的选择。”他伸手替永琪拂去肩头的落叶，“不是每个子女都该继承父亲的一切的……这么说，你其实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路。”

永琪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深深一拜：“是，请老爷原谅……成全。”

此时本就阴沉沉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

乾隆望着天空，目光深远而怅然，缓缓道：“我这一生辜负了不少好姑娘，你能够不重复我的错误，也算是帮我积德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永琪循着乾隆的目光望向灰蒙的天际，轻叹一声：“又下雨了。上次小燕子在林子里迷路摔下坡就是个雨天，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害怕，我害怕我会失去她。我也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失去她我会怎么样。”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浮现痛色：“老爷您知道吗？当我找到伤痕累累的小燕子，当她被雷声吓到哭的颤抖让我别离开她的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再也不会离开她，或者是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他攥紧拳头，语气愈发坚定：“我没有办法确定回宫之后她还会不会受到伤害，我也没有办法去平衡她和我额娘之间的关系。

直到你刚刚对亲口对我说就算我们回去，也无法真正的拥有彼此，这中间还要夹杂着别人……所以我很庆幸，我做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