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漫过永昼裂缝的刹那,整个莲心界突然陷入死寂。
原本悬于高空的金日彻底沉入地平线,连最后一丝余晖都被浓稠的夜色吞没,唯有归元帝周身萦绕的黑焰在莲心殿顶跳动,像一颗孤悬的星辰,映得下方的七国疆土泛着墨色的微光。
“天……黑了?”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牵着母亲的衣角,指着漆黑的天空,眼中满是茫然。他自出生起便活在永昼里,从未见过“夜”的模样,此刻的黑暗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母亲的手。
母亲将孩子搂进怀里,抬头望着漫天黑焰织成的“天幕”,声音发颤:“别怕,是雪帝陛下在换新天……”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远处——那里,几盏莲火灯正在黑焰中挣扎,灯芯明明灭灭,最终还是被夜色吞噬,只留下一缕青烟。
永夜降临的第一个时辰,七国百姓几乎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没有黑焰,只有漫天飞舞的黑雪,沈昭与萧烬并肩站在雪地里,他们的身影被风雪撕扯得模糊,却仍能看清沈昭素白的裙角沾满血迹,萧烬的玄色龙袍裂了道大口子,露出底下渗血的伤口。
“救我……”两人的声音在风雪中重叠,带着穿透灵魂的绝望,“归元咒的反噬……快压不住了……”
“娘!爹!”一个老者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他是雪国旧民,曾亲眼见过沈昭与萧烬并肩战敌的模样,此刻梦中的绝望眼神让他心脏骤停,“他们还活着!在跟什么东西较劲!”
类似的惊呼在七国各地响起。百姓们冲出家门,望着黑焰笼罩的夜空,有人跪地叩拜,有人点燃残存的烛火,试图用微光回应梦中的呼救。
可那些烛火刚亮起就被黑焰扑灭,连最顽固的桐油灯都只能在风中苟延残喘,发出“噼啪”的哀鸣。
就在这时,莲心殿的方向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那哭声清亮如破晓,穿透了浓稠的夜色,七国境内所有刚出生的婴儿竟同时啼哭起来,哭声此起彼伏,像在合唱一首古老的歌谣。更诡异的是,每个新生儿的额间都浮现出一朵小小的墨莲胎记,花瓣的纹路与归元帝心口的莲花印一模一样。
“是墨莲胎!”守在产婆身边的老嬷嬷惊呼,颤抖着抚摸婴儿的额头,“古籍上说,归元之变时,新魂降世会带‘界印’,这是莲心界认主的征兆啊!”
消息传开,百姓们的恐慌稍减。新生儿额间的墨莲胎记像一道无声的承诺,让他们隐约明白,永夜并非毁灭,而是另一种新生。可当他们看向黑焰深处时,梦中沈昭与萧烬的呼救声又在耳边回响,那份不安始终萦绕不散。
莲心殿内,阿燧正跪在祭火台前,掌心的冰凰血顺着指缝滴落在一盏青铜灯上。那是最后一盏“燧火灯”——据说是当年沈昭以冰凰尾羽与萧烬的莲火芯熔铸而成,能在任何黑暗中燃亮,却需献祭“感知”为代价。
“姐姐,别试了!”归元帝站在她身后,胸口的莲花印泛着红光,“你的冰凰血脉本就因腐斑受损,再献祭视力……”
“不试怎么知道?”阿燧打断他,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她的右眼已经看不见了,黑焰遮天的瞬间,那只曾映着沈昭雪蝶的冰瞳突然蒙上白雾,此刻正有细密的血珠从眼角渗出,“百姓们在怕,旧魂在窥伺,爹娘在梦里求救……这盏灯必须亮。”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左眼,那只曾燃着金火的眸子此刻也开始模糊,归元帝的身影在她眼中渐渐变成一团黑影。冰凰血在青铜灯上积成小小的一滩,突然“腾”地燃起一簇火苗——那火苗漆黑如墨,没有任何光亮,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暖意,让靠近的黑焰都下意识地退开半寸。
“亮了……”归元帝的声音带着震惊。那墨色的火苗虽不发光,却在灯座周围形成一圈无形的屏障,屏障内,被黑焰吞噬的莲纹竟开始重新浮现,泛着淡金色的光。
阿燧缓缓松开手,左眼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她看不见那墨色的火苗,却能“听”到它燃烧的声音——像沈昭的裙摆扫过雪地,又像萧烬的剑鞘撞击铠甲,熟悉得让她眼眶发酸。
“燧火灯的灯芯,是爹娘的灵力所铸。”阿燧轻笑一声,指尖轻轻触碰灯座,“它燃的不是光,是他们留下的‘信’——告诉我们,就算永夜降临,他们也在。”
话音刚落,墨色的火苗突然窜高半寸,七国境内所有新生儿额间的墨莲胎记同时亮起,像无数颗小小的星辰,在永夜中连成一片。百姓们看着孩子额间的光亮,又望向莲心殿方向那盏不发光的“燧火灯”,突然明白了什么,纷纷放下烛火,对着夜空深深一拜。
“雪帝陛下!冰凰神女!”山呼声响彻永夜,“我们信!”
归元帝扶住阿燧的肩膀,看着她空洞的双眼,心口的莲花印微微发烫。他知道,阿燧的失明不是结束,燧火灯的墨焰不是终点。
永夜纪元的第
一刻,以一场梦、一群婴孩、一盏墨灯为始,注定不会平静。
远处,逆莲军的残部在黑焰中瑟瑟发抖,他们身上的旧魂戾气正被墨莲胎记的光芒一点点净化。归元帝望着那个方向,又看了看身边虽失明却挺直脊背的阿燧,突然握紧了拳头。
“下一局,该我们落子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阿燧侧过头,仿佛能“看”到他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嗯,让爹娘看看,他们的孩子,能守好这永夜。”
墨色的燧火灯在祭火台上静静燃烧,没有照亮任何角落,却在每个人的心里投下了一束光。
永夜初临的莲心界,在黑焰与墨灯的交织中,悄然拉开了新的序幕——一场关于救赎、关于承诺、关于“归元终局”的棋局,正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