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与病危通知书

隋无寒的生日在期末考前一周。

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个日子，包括林小鹿。所以当早自习发现课桌抽屉里躺着一个扎着银色丝带的黑盒子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放错了。

盒盖上贴着一张卡片，上面是力透纸背的字迹：

**「给五岁时想要全套安徒生童话的隋小雨」**

指尖触到缎带的瞬间，教室后门传来骚动。白宇辰拎着两杯豆浆走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其中一杯放在她桌上："热的。"

林小鹿的圆珠笔啪嗒掉在地上："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牛奶供应关系。"白宇辰面不改色，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盒子，"不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1949年出版的安徒生童话初版复刻套装，烫金书脊在晨光中闪闪发亮。隋无寒突然想起福利院图书角那本被翻烂的《海的女儿》，扉页上有她歪歪扭扭的铅笔字：**「长大后要买一本新的」**

"你怎么找到这个版本的？"她声音发紧。

白宇辰的拇指蹭过她虎口处一道淡疤——那是她六岁时为了抢修被雨淋湿的童话书，被裁纸刀划伤的。

"去年在哥本哈根旧书店看到的。"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当时就想，总有一天要送给某个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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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三节课间，隋无寒被叫到教务处。

班主任李老师脸色凝重："阳光福利院刚打来电话，陈院长突发脑溢血。"

世界突然失声。隋无寒扶住办公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陈院长是当年唯一会给她过生日的人，总会偷偷在她枕头下塞一颗水果糖。

"现在去医院还能见上..."李老师的话戛然而止。

白宇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张出租车发票："我请好假了。"

出租车后座，隋无寒死死攥着那本崭新的《安徒生童话》。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忽然有温热的触感覆上她的手背——白宇辰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救出快被捏变形的精装书。

"陈奶奶最喜欢哪个故事？"他问。

"《坚定的锡兵》。"她的声音像浸了水，"她说我们...都像那个一条腿的锡兵..."

白宇辰突然掏出手机开始播放童话音频，朗读者温和的声音充满车厢："从前有二十五个锡兵，他们都是兄弟..."

这是隋无寒第一次在人前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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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消毒水味刺得眼睛发疼。

重症监护室外，隋无寒透过玻璃窗看见陈院长插满管子的手——那双手曾给她扎过辫子，擦过眼泪，在她发烧时整夜握着她的掌心。

"小雨？"护士惊讶地认出了她，"院长清醒时留了话给你。"

泛黄的便签纸上，陈院长颤抖的字迹写着：

**「那个总给你摘槐花的男孩回来了，真好」**

隋无寒转身，看见白宇辰站在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前，正弯腰取出两罐热牛奶。阳光从他身后的大窗户泼进来，把他整个人镀成淡金色，就像很多年前他站在福利院槐树下，举着野花对她说"给你"时的模样。

她突然冲过去抱住他，牛奶罐哐当掉在地上。白宇辰的胸膛剧烈起伏，校服前襟很快洇开一片湿热。

"会好的。"他掌心贴着她后颈，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联系了最好的神经科医生..."

隋无寒抬起头，发现他眼角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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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回校的公交车上，隋无寒在颠簸中昏昏欲睡。

额头突然触到温热的支撑点——白宇辰把肩膀悄悄凑了过来。她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抬眼发现他正用左手艰难地给某人发消息，右手小臂上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什么时候伤的？"她猛地坐直。

白宇辰迅速锁屏："捡牛奶罐时被贩卖机刮的。"

他在撒谎。隋无寒清楚地记得，贩卖机边缘都是钝角。但没等她追问，手机突然震动——福利院护工发来照片：陈院长戴着呼吸器，却比了个V字手势。

**「白同学找的专家会诊后说可以手术！」**

她扭头看向白宇辰，后者正望着窗外飞驰的梧桐树，喉结上下滚动。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也照亮了他手机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闭的聊天界面：

**「爸，我答应回去继承家业，条件是请张教授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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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隋无寒在数学课上晕倒了。

粉笔划过黑板的刺啦声越来越远，她最后的意识是前排同学惊恐的尖叫，和有人撞开课桌椅狂奔而来的脚步声。

再醒来时满眼都是消毒纱布的白色。校医正在换点滴瓶："低血糖加急性胃炎，你们这些小姑娘为了减肥..."

"她不是减肥。"白宇辰的声音从墙角传来，冷得像冰，"是长期营养不良。"

隋无寒这才发现他蜷缩在陪护椅上，校服皱巴巴的，手里还捏着她的血检报告。见她醒了，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却在伸手时硬生生刹住，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发抖，"那些牛奶...你根本没喝对不对？"

床头柜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盒未开封的草莓牛奶，保质期都还新鲜。隋无寒别过脸："舍不得。"

——舍不得喝，舍不得扔，像守着什么易碎的梦。

白宇辰突然转身冲出医务室。十分钟后他回来了，带着满身寒气和新买的草莓牛奶，当着她的面插好吸管。

"现在喝。"他把温热的盒子塞进她手心，"我盯着。"

隋无寒小口啜饮时，听见他极轻地说："求你...好好对待自己。"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穿过百叶窗，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刻下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