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医院的后门散发着消毒水和潮湿垃圾混合的酸腐味。容若贴着斑驳的墙壁滑坐在地，怀里的培养舱发出规律的嗡鸣。直升机的轰鸣渐渐远去，她这才发现掌心深深嵌着枚碎镜片，是从培养舱安全气囊上剐下来的，映出她右眼虹膜里游动的蓝色代码。
"滋啦——"
培养舱底座突然弹出半截数据线。婴儿咯咯笑着抓住线头往她后颈塞，那里的鸢尾花烙印还在发烫，渗出的蓝色液体把衬衫领口洇出诡异的图案。容若咬着牙扯下数据线，金属接口刺痛了结痂的伤口，疼得她倒抽冷气。
医院外墙排水管突然传来抓挠声。容若摸到靴筒里的枪，冰冷的触感让指尖发麻。阴影里钻出只湿透的黑猫，瘸着后腿踉跄几步，脖颈处银色项圈反射着微光——那是顾临川养的暹罗猫"法条"，左前爪总是习惯性蜷曲，像握着支隐形钢笔。
猫项圈吊坠其实是枚微型USB。容若用牙齿咬开防水壳时，培养舱突然剧烈震颤。婴儿指着医院侧门方向发出尖叫，那里的磨砂玻璃后，隐约有个穿防化服的人影正弯腰调试什么设备。
档案室的电子锁在应急电源下闪着红光。容若把培养舱塞进清洁车底层，猫爪勾住她的裤脚往消防通道拽。刚推开安全门，应急灯就忽明忽灭起来，天花板传来瓷砖剥落的脆响——和记忆里母亲实验室爆炸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楚冥渊的走狗都死光了吗？"
女人的笑声贴着地面蔓延过来。林语柔瘫在档案室中央的转椅上，白大褂下摆浸在深红色液体里。她左脚的高跟鞋断了鞋跟，右手指缝夹着截断针管，透明液体顺着指关节滴在满地散落的病历上，晕开浅绿色的痕迹。
容若的枪抵住她太阳穴时，发现林语柔左眼变成了纯粹的黑色，瞳孔里布满蛛网状的血丝。
"别紧张，"林语柔舔了舔开裂的嘴唇，"我刚给自己打了半支T病毒抗体。"她晃晃空荡荡的针管，金属针尖在应急灯下闪着寒光，"容霆那个老东西把真正的解药藏在胎儿的...你猜是心脏还是大脑？"
培养舱突然从清洁车底层滚出来。婴儿砸在林语柔脚边，蓝光映亮她胸前黏着的血手印——五个指印都带着深深的月牙形掐痕，边缘还沾着点深蓝接近黑色的纤维。
容若的目光扫过林语柔敞开的领口。锁骨下方有片新鲜的淤青，形状像极了楚冥渊机械义手上的防滑纹路。
档案室的空调突然喷出白雾。林语柔哆嗦着指向墙角保险柜："第七代胚胎样本就在里面。顾临川拿命换来的密码——"她突然抓住容若持枪的手腕按向自己胸口，"开枪啊！你妈当年要是有你一半狠心，也不会死得那么..."
"闭嘴！"
金属撞在肋骨的闷响中，容若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砸在林语柔胃上。女人蜷在地上剧烈咳嗽，吐出的唾沫里混着血沫，却还在笑："你后颈那朵花，开花的时候会把宿主神经系统全部吞噬...就像你妈当年那样，在最美的时候炸成烟花..."
培养舱的蓝光突然变成刺眼的闪烁。婴儿抓住林语柔垂落的头发往自己嘴里塞，那些缠绕在发丝间的蓝色纤维沾了口水，竟发出荧光。容若这才看清，女人后颈同样有个烙印，只是形状更像片未展开的鸢尾花叶芽。
保险柜转盘突然自行转动。齿轮咬合声中，林语柔突然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个沾满血污的U盘："这是董事会成员的秘密账户，每个季度都有笔匿名汇款...收款方地址在城郊生物研究所，就是你妈当年..."
"小心！"
黑猫突然扑过来撞翻培养舱。金属碰撞声中，三枚麻醉针深深钉进林语柔刚抬起的手臂。她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还想说什么，嘴角却涌出白色泡沫，瘫在地上抽搐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容若后颈正在发光的烙印。
通风口传来气流涌动的声音。容若捡起U盘塞进内衣，抱起培养舱滚到档案柜后。玻璃破碎的脆响里，五个穿防化服的人踩着林语柔的身体走过去，面罩反射着培养舱的蓝光，靴底碾碎了散落的病历。
"目标已清除。"为首的男人踹开保险柜，声音通过面罩传出来带着电流杂音，"回收胎儿样本，准备执行'焚化程序'。"
培养舱突然失重。婴儿抓住容若的手指按向侧面隐蔽的凹槽，那里藏着块触控屏。当她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全息投影突然展开——楚冥渊浑身是血地跪在手术台上，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面前站着个举着手术刀的男人，侧脸在无影灯下模糊不清。
"再问一遍，"男人的声音让容若后颈的烙印猛地发烫，"第七代胚胎的神经抑制剂配方在哪？"
楚冥渊突然笑出声，机械义手捏碎旁边的培养皿："容霆以为把抗体基因注入胎儿心脏就能控制一切？他连自己老婆..."画面突然中断，只剩下刺啦的电流声。
防化兵的通讯器滋滋作响。容若屏住呼吸，听见他们在汇报："B区发现不明热源...正在靠近...重复，正在靠近..."
档案室的防火喷淋突然启动。冷水混着消毒水味儿淋在身上，容若的衬衫紧紧贴在后背，后颈烙印的位置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婴儿把脸贴在舱壁上，对着通风管道的方向咿咿呀呀，小手在空中划出奇怪的轨迹——正是母亲在遗嘱视频里比过的手势。
通风口的栅栏突然被掰开。容若举起枪瞄准黑暗中的动静，却看见只戴着皮手套的手伸进来，掌心托着片沾满血的蓝色花瓣——和她后颈烙印一模一样的鸢尾花。
顾临川的脸出现在栅栏另一侧。他左胸的衬衫被血染透，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金丝眼镜只剩半框，镜片裂纹里还沾着块皮肤组织。
"嘘。"他把手指按在唇边，另一只手甩出枚微型炸弹，"我数到三一起跑，炸掉消防通道的承重柱。"
培养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容若低头看见控制面板上的温度显示正在飙升，蓝光中浮现出倒计时：00:59。
"胎儿体温异常，"顾临川翻进档案室，义肢在落地时发出金属碰撞声，"他们在样本里注入了热感应炸药。"他拽起容若的手腕冲向承重墙，"林语柔没告诉你吧？你的基因序列里有自爆开关，只要接触到..."
爆炸声震碎了所有窗户。容若被气浪掀翻在地，培养舱滚到防火门边缘，蓝光穿透门缝映出走廊里奔跑的人影。顾临川的义肢在爆炸中变形，金属碎片刺进他的膝盖，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
"走！"他把容若推向培养舱，自己挡在档案柜前拔出枪，"第七研究所的密码是你妈忌日，去顶楼停机坪等我！"
穿防化服的人撞破墙壁冲进来。容若抓起培养舱冲向消防通道，身后枪声震耳欲聋。跑到三楼转角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是条加密信息，发件人显示为"渊"：
"别信顾临川，他左胸的伤口是自己捅的，为了取... "
通讯突然中断。容若转过拐角，迎面撞上个人的胸膛。培养舱脱手飞出，楚冥渊的机械义手在半空中接住，蓝光映亮他满身的血污，左脸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
"跑什么？"他笑的时候牵动伤口，血珠滴在容若颤抖的手背上，"怕我杀了你？"
容若的指甲掐进掌心。培养舱里的婴儿正在撕扯楚冥渊的袖口，那里露出半截纹身——不是资料里记载的鸢尾花，而是行潦草的代码：0409R。这是她的编号，是她三年前在容氏集团档案室偷偷刻在桌子底下的印记。
消防通道突然传来脚步声。楚冥渊拽着容若躲进男厕所隔间，金属义手卡在门框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容若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消毒水味儿，混着淡淡的雪茄香——和二十年前照片里抱着婴儿的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隔间外传来对话声，其中一个是顾临川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宣读庭审记录："目标已确认进入B栋，启动二级封锁..."
楚冥渊突然捂住容若的嘴。他的掌心沾着血，还有种奇怪的金属甜味，让她想起小时候偷喝母亲实验用的营养液。培养舱的蓝光从门缝漏出去，映出外面移动的军靴——至少五个穿防化服的人，靴底还沾着档案室的石灰粉。
婴儿突然抓住楚冥渊后颈的衣领往下拽。容若借着蓝光看清他后颈的烙印，那朵未绽放的鸢尾花正在渗血，形状与自己后颈的图案完美互补，合在一起就是朵完整的花。
楚冥渊低头咬住容若的耳垂。他的犬齿刮过软骨，声音轻得像叹息："想知道你妈最后说什么吗？她求我...杀了你爸..."
培养舱突然失重下坠。隔间门被撞开的瞬间，楚冥渊抱着容若撞破窗户跳出去。下落过程中，容若看见楚冥渊机械义手的合金外壳正在剥落，露出里面发光的蓝色线路——和培养舱底部的线路板一模一样。
当他们砸穿医院雨棚落入垃圾桶时，容若听见自己后颈传来花开的声音，细微而清脆，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培养舱的蓝光中，婴儿笑得露出两颗乳牙，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楚冥渊流血的伤口里——那是块心形的蓝色晶体，边缘还沾着脐血。
楚冥渊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他抓住容若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隔着湿透的衬衫传来熟悉的芯片震动感——和容若后颈烙印的频率完全一致。
"记住样本编号，"他咳出的血溅在容若脸上，机械义眼闪烁着倒计时红光，"Z-0409，藏在...你母亲墓碑..."
又一阵爆炸声从医院主楼传来。容若抬头看见浓烟中升起的直升机，机翼上容氏集团的鸢尾花标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培养舱突然自动弹出降落伞，带着婴儿缓缓升空，蓝光穿透浓烟，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直线。
楚冥渊的机械义手突然变形为爪。合金利爪抵在容若喉咙上，血珠顺着刀刃滴落："告诉我，刚才林语柔给你的U盘藏在哪了？"他的瞳孔里，除了杀戮再无其他情绪，"别逼我把你后颈的花挖出来。"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容若的指尖触到内衣里发烫的U盘，金属外壳上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母：YL。这是母亲名字的缩写，也是二十年前那个雪夜里，她攥在保温箱里的那截断裂胸针上的刻字。
雨开始下了起来。冰冷的雨水混着血滑进容若衣领，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视频里有个细节——当提到容霆时，母亲的无名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就像此刻的楚冥渊，机械义手的关节正在咔咔作响。
医院顶层突然炸开冲天火光。降落伞托着培养舱从浓烟中升起，婴儿正在挥手告别，小手攥着半块沾血的蓝色晶体，在火光中熠熠生辉——那是从楚冥渊伤口里取出来的东西，形状与容若心脏的位置完美契合。
楚冥渊的刀刃突然偏离了容若的喉咙。他望着空中远去的蓝光，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在雨幕中撕裂出一条口子。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交替的光打在他扭曲的脸上，容若看见他眼里某种坚硬的东西正在碎裂，就像多年前那个雪夜，摔在ICU门口的体温计。
"跑。"他突然抓住容若的手腕往马路对面拽，机械义手的温度烫得像烙铁，"去西郊墓园，密码是040917——"
卡车的鸣笛声刺入耳膜。容若被楚冥渊猛地推开，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撞穿护栏冲过来，车牌号在雨水中模糊——正是三年前撞伤她母亲的肇事车辆。当车灯照亮楚冥渊转身的瞬间，容若看见他后颈那朵未绽放的鸢尾花烙印突然裂开，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与培养舱里相同的蓝色液体。
爆炸的火光中，容若感觉后颈的烙印正在发烫、开花，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二十年前的保温箱，三年前的车祸现场，母亲实验室里那个标着"Z-0409"的黑色冷藏柜，还有楚冥渊左胸那道与培养舱编号相同的疤痕。
她的手机在这时再次震动，是顾临川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照片：墓园深处，母亲的墓碑前站着个黑衣人，背影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照片的角落，有半块断裂的鸢尾花胸针，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马路上的血迹。容若攥紧怀里的U盘，朝着远处墓园的方向跑去，后颈的烙印开出越来越绚烂的花，那些发光的代码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在胸腔里组成母亲临终前未能说完的话语。
在她身后，燃烧的轿车残骸中，楚冥渊的机械义手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掌心躺着半块心形的蓝色晶体，在火光中闪烁不定，像一颗未能送达的心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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