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机屏幕在掌心震得发麻,裂纹像蛛网似的蔓延开。容若咬着牙用力撬第三块青地砖,指甲缝里渗出血,混着砖缝里的泥土凝成暗红。身后走廊传来金属碰撞声,那些黑衣人的皮鞋碾过外公血泊时黏腻的声响,像毒蛇吐信般钻进耳朵。
"咔嗒"。
地砖终于松动,露出内嵌的黄铜拉环。尘埃簌簌落下,呛得她呼吸道发疼。她反手摸出别在腰后的拆信刀——那是楚冥渊倒下时从他西装内袋滑落的,现在刀刃还沾着他半干的血迹,黏住了她掌心的伤口。
书架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容若蜷着身子钻进通道,砖石刮得手肘生疼。手机光束在前方摇晃,照亮尽头密室的轮廓,仿佛母亲二十年前就预知她会来,特意留了扇月光织成的门。
密室比想象的宽敞。月光从气窗斜射而入,在满室悬浮的尘埃里割出银亮的光带。三面墙立着铁皮柜,老式保险箱嵌在最后面的墙体里,烤漆剥落处露出斑驳锈迹。容若的目光先被文件柜吸引——标着"秦"字的抽屉半开着,边缘积灰被人蹭掉一小块。
"1997.3,秘密研究所。"
泛黄的照片在指间发脆,母亲站在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身边,麻花辫垂在胸前,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男人的脸被某种液体腐蚀过,只剩下模糊轮廓。容若突然想起外公书房那幅《寒江独钓图》,画轴里藏着的报纸剪报,1997年4月科技版角落登着"天才物理学家秦墨神秘失踪"的豆腐块新闻。
保险箱突然发出"嘀"的轻响。容若吓了跳,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按在掌纹识别区,绿油油的指示灯在漆黑中像只窥视的猫眼。箱门弹开的瞬间,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里面静静躺着本皮质日记,鸢尾花纹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容若出生第三天,霆说这孩子眼睛像我。他开始怀疑我还和秦教授有联系,书房暗格的文件被翻过了。"
1995年的字迹娟秀有力。容若飞快翻到1998年7月,纸张突然簌簌发抖。7月15日那页母亲用红墨水写着:"秦墨死了。警方说刹车失灵,掉进长江的车找到了,人却没捞上来。"
冷汗顺着脊椎爬进衣领。她记得楚冥渊钱包夹层里的出生证明,清清楚楚写着1998年4月12日。三个月大的婴儿,父亲怎么会死在出生前?
"容若,别看!"
恍惚间听见母亲的声音,容若猛地合上日记本。封皮内侧有层薄纸,轻轻一撕就裂开,半张合影飘落。这次男人的脸被银色面具遮住,母亲依偎在他怀里,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闪光灯下亮得刺眼——那是外公书房保险柜里失踪的传家宝,母亲走前带走的唯一家当。
照片背面铅笔字突然晕开,鲜红的液体顺着"他回来了"三个字往下淌,像极了楚冥渊胸口涌出的血。容若惊恐地甩手,照片落在月光里,血珠竟顺着纹路聚成鸢尾花纹章的形状。
警笛声由远及近,在老宅墙外突然停下。容若屏住呼吸贴紧保险箱,听见黑衣人撤离时的急促脚步声,夹杂着"银面人有令,留活口"的低语。等外面彻底安静,她才敢扶着墙站起来,后腰撞到什么软物。
手机光照过去的刹那,胃里的酸水直冲喉头。
老管家被塞进书架和墙壁的缝隙里,脖子上两道青紫勒痕交叉成十字。他圆睁的眼睛对着密室入口,嘴巴大张着,能看见咬合肌的痉挛痕迹。最让容若手脚冰凉的是他蜷曲的右手——那枚刻着容氏纹章的黑曜石袖扣,正从僵硬的指缝间滑出来,在月光里泛着幽光。
二十年前母亲婚礼上,父亲容霆就戴着同款袖扣。
后颈烙印突然烫得像火炭,容若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铁皮柜最底层的档案盒。泛黄的诉讼材料散落一地,最上面那份原告栏写着"林博文",被告代理人处的签名龙飞凤舞——是父亲年轻时的笔迹,日期是1997年9月18日,母亲消失的第三天。
走廊突然传来木板受压的"吱呀"声。不是人的脚步声,更像是什么重物被拖动,伴随着金属刮擦地面的锐响。容若抓起日记塞进领口,拆信刀在掌心握得更紧,血珠顺着刀刃滴在老管家冰冷的手背上。
月光突然被遮住,气窗出现个扭曲的人影。
气窗上的黑影以扭曲的角度缓缓下降,伴随着玻璃被某种锐器刮擦的刺啦声。容若死死捂住嘴,血腥味从齿缝里渗出来——方才过度用力时,竟把下唇咬出了血。
铁皮柜层板因之前的撞击吱呀作响,散落的诉讼材料在脚边发出窸窣响动。老管家圆睁的眼睛似乎随着月光移动,那道十字勒痕在幽暗中像道丑陋的伤疤。容若突然注意到他西装第三颗纽扣松脱了线,线头黏着片深紫色纤维,与楚冥渊衬衫领口的痕迹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
声音贴着地面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书架与墙壁的缝隙突然亮起一点猩红,像烟头坠入枯叶堆。容若这才发现密室门并未完全闭合,那道两指宽的缝隙正透进走廊的微光,将她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贴在保险箱冰冷的柜门上。
拆信刀在掌心硌出更深的血痕。她想起楚冥渊教过的近身格斗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后腰的日记硌得生疼,鸢尾花纹章正贴着皮肤发烫,仿佛要烫穿皮肉钻进骨血。
气窗的黑影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从密室入口处由远及近。容若屏住呼吸后退,背脊抵住铁皮柜最上层的抽屉。那里的标签写着"容霆",纸张边缘洇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像干涸已久的血迹。
"别躲了,我看见那截红绳子了。"
容若猛地低头,发现母亲遗物的红绳正从衣领垂下,在月光里划出危险的弧度。她抬手去扯的瞬间,入口处的阴影里伸出只惨白的手,五指关节凸起,正抓向那截晃动的红绳。
抽屉在她身后突然滑落。整盒标着"1997.12 亲子鉴定"的文件砸在地上,照片散落一地——十来张不同角度的婴儿照片,眉眼间竟有楚冥渊的轮廓。最上面那张化验单被风吹起,鉴定结果处的"排除亲生血缘关系"在月光里格外刺眼。
抓住红绳的手突然顿住。
"你终于还是看到了。"阴影里的人站直身体,月光终于照亮他的脸。银质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与楚冥渊如出一辙,"我的乖女儿,该叫我爸爸,还是秦教授?"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