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设计室,沈星禾颤抖着拆开信封。
里面是两枚蓝宝石耳钉,镶嵌方式正是她提案中的“裂缝星芒”结构。附带的信笺上,周月如的字迹力透纸背:
“阿砚,妈妈终于想起你是谁了。
当年我卖掉项链换钱,不是为了买镯子,是想给你治烫伤。
你总说星星不会碎,可妈妈的星星早就碎了——
碎在你父亲说‘阿月只是替代品’的夜晚,
碎在我对着婴儿喊‘陈言’的每一个清晨。
妈妈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阿月。
她到死都不知道,你父亲送给她的项链,是用我的嫁妆钱买的。
如果有一天,你遇见戴星空项链的女孩,
替妈妈说声‘谢谢’吧,
谢谢她妈妈,曾在我最难的时候,
把唯一的星光分给我。”
信纸边缘洇着不规则的水渍,像被雨水打湿的星芒。沈星禾想起顾承砚总是皱着的眉头,想起他改参数时指尖的颤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设计里从没有“圆满”——因为他早已把自己困在破碎的星星标本里,以为只有机械般精准,才能避免重蹈上一代的覆辙。
凌晨三点,暴雨再次袭击城市。
沈星禾抱着纸袋站在顾承砚公寓门口。玄关传来重物倒地声,她推门而入,看见满地碎玻璃,顾承砚瘫坐在沙发上,酒瓶滚到脚边,衬衫领口扯开,露出泛着青紫的烫伤——那是今天董事会上,父亲为了逼他联姻,用雪茄烫的。
“滚。”他甚至没抬头,声音沙哑得像碎玻璃,“我说过,别再来烦我。”
她蹲下来,将耳钉放在他掌心:“周阿姨今天很清醒,她让我告诉你……”
“够了!”他突然挥臂扫落纸袋,蓝宝石耳钉滚进沙发底,“你以为拿她的病来卖惨,我就会可怜你?”
沈星禾被他推得跌坐在碎玻璃上,后腰旧疤传来刺痛。她看见他眼中跳动的血丝,想起信里那句“妈妈的星星早就碎了”,突然笑了——那是带着眼泪的、破碎的笑。
“顾承砚,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她捡起一片玻璃,映出两人扭曲的脸,“我们的母亲互相救赎,我们却在互相折磨,只为了证明自己不会成为上一代的傀儡。”
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到她掌心的创可贴时骤然松开——那是他三天前亲手贴的,此刻已被鲜血浸透。
“看看这个。”她将信拍在他胸前,“你母亲到死都在道歉,而你父亲至今在给‘阿月’的墓碑送花。我们以为的深仇大恨,不过是两个懦夫造的孽。”
顾承砚盯着信笺上的字迹,瞳孔剧烈震颤。远处惊雷炸响,他突然抓起酒瓶砸向墙壁,玻璃迸裂声中,沈星禾看见他锁骨的烫伤在流血,像一颗正在坠落的星。
“他们都该死。”他低语,不知是在说父母,还是在说自己,“包括我。”
沈星禾扯下颈间项链,将碎片按在他伤口上:“疼吗?这就是你一直逃避的真相——我们都带着伤疤活着,但伤疤不是耻辱,是我们活过的证据。”
他猛然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彼此揉进骨血。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与血腥味,听见他在耳边碎碎念:“对不起……对不起……”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记忆里的母亲说。
窗外,一道流星划过雨幕。
沈星禾轻轻摸向他背后,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痕——是十六岁那年,他为了保护被父亲殴打的周月如,被书架砸的。她将脸埋进他怀里,听见两人重叠的心跳,像两颗终于相遇的脉冲星,在黑暗中发出共振的光芒。
“明天,”她轻声说,“和我去看真正的星星吧。”
他颤抖着点头,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沙发下的耳钉——那枚蓝宝石在阴影里发着光,像极了母亲最后清醒时,眼里倒映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