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箱与解剖课

深秋的阳光里带着丝丝凉意，黎清禾抱着薄荷苗站在医学系大楼前，看陆承泽穿着白大褂从解剖课教室出来。他指尖还沾着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却在看见她时，忽然把背后的手藏到身后。

“怎么来了？”他挑眉看她，睫毛上还沾着实验室的白炽灯冷光，“想我了？”

黎清禾红着脸举起薄荷苗：“它又掉叶子了，是不是你偷偷给它浇咖啡了？”

陆承泽轻笑出声，忽然从背后拿出个纸袋塞给她：“给你的。”

纸袋里是包得方方正正的暖宝宝和一盒草莓糖，还有张便利贴：“解剖课冷气太足，怕你着凉。”黎清禾指尖摩挲着字迹，想起上周她随口提过“深秋多肉要保温”，原来他都记在心里。

“晚上有解剖课观摩，要不要来？”他忽然说，指尖轻轻拨弄她垂落的发丝，“给你留了第一排位置。”

解剖课教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黎清禾攥着暖宝宝坐在观摩席，看陆承泽站在解剖台前，白大褂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那颗小痣。他拿起手术刀的姿势极稳，讲解器官结构的声音低沉清晰，却在抬头时，对她眨了眨眼。

“胃壁的肌肉层分为三层，”他的刀尖划过标本，“就像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心跳会分成三层——第一层是紧张，第二层是欢喜，第三层……”他忽然顿住，嘴角扬起坏笑，“第三层留给你猜。”

后排传来压抑的笑声，黎清禾看见陆承泽耳尖泛红，却仍一本正经地继续讲解。她低头看着暖宝宝，忽然想起他早上塞给她时，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敲了三下——像极了多肉浇水时，指尖叩击花盆的节奏。

下课后，陆承泽抱着解剖图谱追上她：“去温室给多肉浇水？”

绿植社的温室里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气息，黎清禾给玉露喷完水，转头看见陆承泽正蹲在她的育苗架前，用听诊器听多肉的“心跳”。

“怎么样？”她忍笑问，“我的多肉们健康吗？”

他抬头看她，听诊器的听头抵在一株桃蛋叶片上：“有株叫‘黎清禾’的多肉，心跳快得不正常。”他忽然起身逼近，雪松味笼罩住她，“需要医生现场诊断。”

黎清禾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恒温箱上。陆承泽抬手撑在她耳侧，指尖掠过她发烫的耳垂：“体温38.5℃，瞳孔放大，心跳120次/分……”他忽然轻笑，“确诊为——”

“陆承泽！”她慌乱地推开他，却看见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晒干的薄荷叶和草莓糖纸，“这是……”

“标本。”他说得一本正经，“编号001，名称‘黎清禾的秋天’。”

玻璃瓶在夕阳下折射出温暖的光，黎清禾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糖纸间晃动，忽然想起他笔记本里的新句子：“草莓糖纸和薄荷叶的最佳保存方式，是和你的笑容放在同一个标本瓶里。”

晚上在自习室，黎清禾发现陆承泽的解剖图谱落在了座位上。她翻开扉页，却见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是他第一次参加全国医学竞赛的获奖证书，照片里的少年穿着白大褂，眼神坚定，却在证书内页写着：“如果当时有你在，奖杯应该会更甜。”

“看什么这么入神？”陆承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黎清禾慌忙合上书，却被他按住手背，“想看就看，我又不藏着。”

他抽走证书，指尖划过照片里的自己：“那时候总觉得医学是冷冰冰的，直到遇见某个笨蛋，对着我的白大褂发呆，把钢笔咬出牙印……”他忽然凑近，呼吸拂过她耳尖，“才知道，原来解剖刀也能用来给多肉修根，福尔马林气味里也能混进草莓香。”

黎清禾抬头看他，发现他睫毛上沾着片细小的草叶——大概是刚才在温室时落下的。她伸手替他摘下，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自习室里格外清晰。

“清禾。”他忽然认真地叫她的名字，把草莓糖塞进她手里，“明天周末，要不要去植物园？听说那里的温室有罕见的多肉品种。”

她咬开糖纸，酸甜的草莓味在舌尖蔓延，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竟比记忆中的还要甜。窗外的月光爬上他的白大褂，黎清禾看见他眼底倒映的自己，忽然想起他说过的“三层心跳”——或许，第三层是藏在解剖刀和听诊器背后，最柔软的告白。

“好。”她轻声答应，看着他眼里亮起的光，像极了恒温箱里的多肉，在遇见阳光时，悄悄绽开的小叶片。

夜风掀起自习室的窗帘，黎清禾在解剖图谱空白页画下一颗草莓和一片薄荷叶，旁边写着：“原来医学系的恒温箱，也能孵出最甜的春天。”

陆承泽瞥见她的字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笔，在旁边补上：“因为恒温箱里有你，而你是我的四季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