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冻之誓（6）

颁奖台上的雪默看起来小得可怜。他站在最高处，黑发被寒风吹得凌乱，金色眼睛因为强光而微微眯起。那把作为奖品的银弓几乎和他一样高，斜挎在背上时，弓梢几乎要拖到地面。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北境部落很少为德里斯家的人喝彩——至少不是近几十年来。温芙依站在索尔和安雅中间，看到老猎人粗糙的脸上划过一滴泪水，很快被粗糙的手掌抹去。

"德里斯家的荣耀..."索尔低声呢喃，像是某种祈祷。

雪默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找到了温芙依。他紧绷的小脸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举起银弓向她示意。温芙依回以微笑，胸口却莫名发紧——这个笑容太纯粹，太明亮，与游戏中那个阴鸷冷酷的"寒霜之牙"判若两人。

"请安静！"颁奖的老者敲响铜锣，"还有一个特殊通知！"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个身穿铁灰色制服的高大男子走上台，胸前别着一枚冰晶形状的徽章。温芙依立刻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变得敬畏起来。

"我是北境少年训练军团的指挥官，维京·霍尔特。"男子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根据传统，猎弓比赛的优胜者将获得加入军团的资格。"

台下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安雅猛地抓住索尔的手臂，指节都泛白了。

"虽然德里斯家的孩子年纪尚小，"维京指挥官的目光落在雪默身上，"但他的箭术天赋毋庸置疑。军团愿意破例招收十岁的成员——如果他自己愿意的话。"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雪默身上。男孩站在台上，黑发衬得脸色越发苍白。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不需要现在回答。"维京从腰间取下一块刻有冰晶纹路的木牌，递给雪默，"三天内，带着这个来军团驻地报到——如果你决定加入的话。"

雪默机械地接过木牌，手指微微发抖。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温芙依甚至听到有人小声说"德里斯家的又一个送死鬼"。

回家的路上，没有人说话。雪默走在最前面，背挺得笔直，银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索尔和安雅跟在后面，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温芙依走在最后，脑海中不断闪现游戏中关于"寒霜之牙"德里斯背景故事的碎片——"自幼从军"、"冷酷无情"、"北境最年轻的军团指挥官"...

木屋的门刚关上，安雅就爆发了："绝对不行！他才十岁！那些训练会要了他的命！"

索尔沉默地往壁炉里添柴，火光在他阴沉的脸上跳动。

"伯父..."雪默小声开口，手里紧攥着那块木牌，"我..."

"先吃饭。"索尔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平静，"有什么事情吃饱了再说。"

晚餐是安雅拿手的炖鹿肉，但谁都没有胃口。雪默机械地咀嚼着，目光始终没离开桌上的木牌。温芙依注意到他的黑发似乎又长了些，已经完全没有银白的痕迹了。

饭后，索尔罕见地取出一瓶陈年蜜酒，给自己和安雅各倒了一杯。"雪默，"他直视男孩的眼睛，"你知道少年训练军团是什么地方吗？"

雪默点点头，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北境最精锐的战士摇篮...每年只招收十二人...最小年龄十三岁..."

"也是死亡率最高的地方。"索尔一口饮尽杯中酒，"去年冬天冻死两个，春天训练事故死一个，夏天实战演练又死了三个。"

安雅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

"你父亲，"索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就是在那里受的伤。虽然不是致命伤，但..."

雪默抬起头，金色眼睛在火光中闪烁："伯父，我想去。"

木屋里安静得可怕，连壁炉中木柴爆裂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为什么？"安雅几乎是哀求地问，"你还这么小...在家里不好吗？"

雪默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布满练习弓箭留下的茧子和伤痕："因为我姓德里斯。"他的声音轻但坚定，"因为...我想变得更强。"

索尔长叹一口气，看向安雅："让他自己决定吧。德里斯家的男人有权选择自己的路。"

夜深人静时，温芙依敲响了雪默的房门。男孩还没睡，正坐在床边擦拭那把银弓。看到温芙依，他立刻放下弓，示意她坐在身边。

"你真的想加入那个军团？"温芙依直截了当地问。

雪默点点头，黑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我知道那里很危险...父亲就是在那里...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去。"

"因为你的父亲？"

"不全是。"雪默抬起头，金色眼睛直视温芙依，"温芙姐姐说过，我要为自己而活。这就是我的选择——我想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保护重要的人，而不是永远被保护。"

温芙依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游戏中"寒霜之牙"德里斯的名言："力量即是一切，弱者不配生存。"那个冷酷无情的BOSS，是否也曾是一个想要保护他人的黑发少年？

"你知道，"她轻声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雪默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你不觉得我太小了吗？"

"年龄只是数字。"温芙依揉了揉他的黑发，触感意外地柔软，"重要的是你准备好了没有。"

"我准备好了。"雪默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想证明...德里斯家不只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温芙依突然意识到，这个决定对雪默而言，远不止是加入一个训练营那么简单。这是他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是他挣脱"没爹没娘的小崽子"这个标签的第一步。

"那就去吧。"她听见自己说，"但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永远记住你为什么开始。"温芙依直视他的眼睛，"记住你想保护什么，而不是毁灭什么。"

雪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突然扑上来抱住温芙依："我会成为最强的战士！然后保护伯父、伯母，还有温芙姐姐！"

温芙依回抱住这个瘦小的身体，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禁想，如果雪默真的注定成为"寒霜之牙"，那么她的出现，她的鼓励，是否会加速这个进程？还是说...她有可能改变那个既定的结局？

第二天清晨，雪默穿戴整齐，银弓背在身后，木牌挂在腰间。索尔和安雅站在门口，脸上写满担忧却不再阻拦。

"德里斯家的男人从不回头。"索尔将一把小巧的猎刀别在雪默腰间，"但记住，无论走多远，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安雅则给雪默裹上一条厚厚的围巾，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雪默一一拥抱他们，最后站到温芙依面前："温芙姐姐...你会等我回来吗？"

温芙依蹲下身，与他平视："当然。不过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雪默郑重地点头，黑发在晨风中飘扬。他转身走向等在外面的维京指挥官，小小的背影在雪地中显得那么孤独，又那么坚定。

温芙依望着他远去，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下次再见时，雪默·德里斯将不再是那个会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了。而她要做的，就是确保当他踏上那条成为战士的道路时，不会迷失最初的本心。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她知道，那个名为"寒霜之牙"的未来，正等待着这个黑发金眸的少年。而她，可能是唯一能改变那个结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