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默的房间空了一半。温芙依站在门口,看着安雅将最后一件羊毛内衣叠好放入行囊。那把银弓已经被雪默带走了,墙上只留下一个明显的挂钩痕迹,像是被拔掉牙齿后留下的牙床。
"这件皮甲是索尔连夜改小的。"安雅抚平皮甲上的褶皱,声音有些发颤,"他说军团发的护具都太大,不适合雪默的身材。"
温芙依拿起那件棕色的皮甲。它确实很小,但做工精细,关键部位还缝着薄铁片。索尔甚至贴心地在内衬缝了一个暗袋,大概是用来藏些小物件的。
"他会没事的。"温芙依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安雅突然抓住她的手:"温芙小姐,你能...能陪我们去送他吗?索尔说军团允许家属送行到驻地大门。"
温芙依点点头。她本就想亲眼看看那个所谓的"少年训练军团"到底是什么地方——游戏中对这段历史几乎没有提及,只简单提到"寒霜之牙"天生冷漠背叛族群,以冷酷无情著称。
北境军团驻地位于部落最北端,背靠陡峭的冰崖。远远望去,高耸的原木围墙和瞭望塔给人一种压抑感。大门两侧站着全副武装的卫兵,面无表情地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雪默已经在那里等候,穿着崭新的灰色训练服,黑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看到他们,他小跑过来,金色眼睛闪闪发亮。
"伯父!伯母!温芙姐姐!"他挨个拥抱,最后在温芙依怀里多停留了几秒,"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索尔检查了一遍雪默的装备,低声交代着什么。安雅则不停地往雪默的行囊里塞食物和药草,直到鼓得拉不上拉链。
"够了,伯母。"雪默轻声说,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军团有纪律的。"
温芙依惊讶于他的变化——才短短一天,这个曾经内向怯懦的男孩似乎已经学会了挺直腰板说话。
"温芙姐姐,"雪默转向她,"能借一步说话吗?"
他们走到稍远的雪松树下。雪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雕——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雪鹰,做工粗糙但神韵十足。
"给你。"他塞到温芙依手里,"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温芙依握住那个还带着体温的木雕:"我怎么可能忘记你?"
雪默低头踢了踢积雪:"军团训练期间不能见家人...至少要六个月..."
六个月。温芙依在心里计算着。游戏中"寒霜之牙"德里斯正是在一次长达半年的极地生存训练后,性格大变,获得了"寒霜"的称号。难道就是这一次?
"听着,雪默。"她蹲下身,与他平视,"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是谁。你不是'德里斯家的孤儿',不是'军团的小士兵',你是雪默,是那个会在雪地里咬人的倔强小子。"
雪默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我会成为最强的战士。"他的声音轻但坚定,"然后保护所有重要的人。"
远处传来号角声,宣告报到时间到了。雪默最后拥抱了每个人,然后转身走向军团大门。他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决绝。
就在雪默即将跨入大门的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他。那是个至少十五岁的少年,比雪默高出两个头,红发如火,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
"看看这是谁?"红发少年大声说道,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小崽子也配进军团?是靠德里斯家的可怜名声混进来的吧?"
雪默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着。
"听说你爹临死前尿了裤子?"红发少年变本加厉,"真是德里斯家的好传统——"
他的话戛然而止。温芙依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他们面前,一巴掌扇在红发少年脸上,声音清脆得像冰裂。
"嘴巴放干净点,红毛猩猩。"温芙依冷冷地说,"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去跟真正的战士较量。"
红发少年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令人不适的兴味:"哟,小崽子还有这么漂亮的姐姐护着?"他凑近温芙依,呼吸喷在她脸上,"不如跟我玩玩?保证比照顾这个小废物有意思多了——"
"够了,加尔。"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维京指挥官走了过来,"新兵报道期间禁止私斗,你知道规矩。"
加尔悻悻地后退一步,但眼睛仍黏在温芙依身上:"等着瞧,小美人。等训练开始,你的小宠物会哭着找妈妈的。"
温芙依正要反击,却感到一只冰冷的小手拉住了她。雪默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黑发下的金色眼睛深不见底。
"加尔·霍恩,"雪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军团条例第17条:侮辱战友家属者,罚三十鞭。需要我向指挥官举报吗?"
加尔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这个小不点如此熟悉军规。他恶狠狠地瞪了雪默一眼:"走着瞧,小德里斯。你会后悔踏进这里。"
说完,他大步走进军营,红发在风中如火焰般跳动。
雪默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转向温芙依:"你还好吗?"
温芙依惊讶于他的冷静——或者说,冷漠。那个曾经因为别人辱骂她就扑上去咬人的小男孩,如今面对挑衅竟能如此镇定自若。
"我没事。"她勉强笑了笑,"倒是你,要小心那个红毛。"
雪默点点头,眼神飘向远处的训练场:"我会处理好的。"
维京指挥官催促新兵集合。雪默最后看了温芙依一眼,那目光复杂得让她心头一颤——有依恋,有决心,还有某种她读不懂的黑暗。
"等我回来。"雪默轻声说,然后转身走进军团大门,没有再回头。
回程的路上,温芙依异常沉默。雪默的变化让她不安——不是因为他变得坚强,而是那种近乎冷酷的镇定,与游戏中"寒霜之牙"的形象越来越像。
"他会没事的。"索尔突然说,仿佛看穿了她的担忧,"德里斯家的血统不会让他轻易倒下。"
温芙依想问更多关于德里斯家族的事,但安雅红肿的眼睛让她不忍开口。他们沉默地走回家,各自沉浸在思绪中。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温芙依帮安雅料理家务,向索尔学习北境生存技巧,偶尔去集市打听军团的消息。传闻说今年的新兵训练异常严苛,已经有两人因冻伤被送回家。
一个月后的傍晚,温芙依正在院子里劈柴,突然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转身,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雪默站在门口,黑发凌乱,训练服上沾满泥土和...是血迹吗?
"雪默?"温芙依丢下斧头冲过去,"你怎么回来了?受伤了?"
雪默摇摇头,金色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野外生存训练前的短暂休假。明天一早就得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身高似乎也蹿了一截。最让温芙依震惊的是他的眼神——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小男孩,而是一个经历过磨砺的少年。
安雅和索尔听到动静跑出来,又是一阵忙乱的问候。晚餐时,雪默简短地描述了军团生活:凌晨起床、负重跑步、箭术训练、格斗课程...他说话时面无表情,只有在提到自己连续三天获得最佳射手时,眼中才闪过一丝骄傲。
"那个加尔呢?"温芙依忍不住问,"还找你麻烦吗?"
雪默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冷酷的微笑:"他被调去厨房帮工了。据说是不小心从悬崖摔下去,摔断了右手。"
温芙依的叉子停在半空。雪默说这话时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
"雪默..."她犹豫地问,"真的是意外吗?"
雪默抬起眼睛,金色的瞳孔在烛光中收缩:"军团里每天都有意外,温芙姐姐。"
饭后,温芙依在院子里找到了独自看星星的雪默。他坐在柴堆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新匕首——军团发的标准装备。
"想聊聊吗?"温芙依坐到他身边。
雪默收起匕首:"没什么好聊的。训练很苦,但我应付得来。"
"那个加尔..."
"他再也不会骚扰你了。"雪默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我保证。"
温芙依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雪默——或者说,不完全是。那个会为她咬人的小男孩还在,但被包裹在了一层坚冰之下。
"雪默,"她轻声说,"不要变成他们想要你成为的样子。"
雪默转过头,黑发下的眼睛深不可测:"那你想让我成为什么样子,温芙姐姐?"
温芙依无言以对。她怎么能告诉他,她害怕他变成游戏里那个杀人如麻的"寒霜之牙"?怎么能说,她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就是为了阻止那个未来?
"我只希望你平安。"她最终说道。
雪默的表情软化了些许。他伸手碰了碰温芙依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战士:"为了你,我会活着回来。"
第二天黎明,雪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留下床铺上整齐叠好的便服和桌上一个小小的木雕——这次是一只狼,龇牙咧嘴,栩栩如生。
温芙依拿起木雕,发现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温芙姐姐——你的雪默。"
她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下次再见时,雪默·德里斯将不再是那个她熟悉的男孩了。而她要做的,就是在冰封之前,找到那个仍然温暖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