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依是被胸口沉甸甸的重量压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铺满视线的黑发——如绸缎般垂落,带着冰雪的气息。再往下,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高挺的鼻梁几乎贴着她的脸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雪默?"
"嗯。"
18岁的少年——不,现在该称为男人了——懒洋洋应了一声,手臂却收得更紧。他整个人像张毛毯似的覆在温芙依身上,194cm的健硕身躯几乎把她嵌进床褥里。
"我申请了三天休假。"雪默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战团批准了。"
温芙依艰难地从他怀里挣出半张脸:"所以你就半夜溜进我房间?"
"走正门会被伯父用猎枪指着。"他理直气壮地说着,突然低头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想你了。"
这动作让温芙依后颈汗毛倒竖。三年过去,雪默早已不是那个被她亲下脸颊就会僵住的少年。现在的他像柄出鞘的寒刃,每个眼神都带着侵略性——唯独在蹭她颈窝时,还会露出幼犬般的依恋。
"起来。"她推了推那座"人形冰山","安雅伯母做了蓝莓馅饼。"
雪默不情不愿地支起身子,黑发马尾垂落肩头。晨光中,他的轮廓比三年前更加锋利,下颚线如刀削般硬朗,唯有那双宛如星辰的眼睛还保留着少年时的清澈。只是当温芙依伸手想揉他头发时,发现需要费力踮脚了。
"低头。"她命令道。
雪默乖乖弯腰,甚至贴心地把后脑勺凑到她手心。
———
早餐时安雅正兴奋地说着集市新闻:"……绝壁冰川裂了道缝,有人看见里面的冰魄玉有脸盆那么大!老约翰说这辈子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
"冰魄玉?"温芙依给雪默递了第四块馅饼。
"传说能庇佑佩戴者百毒不侵。"索尔擦着猎枪插话,"但位置在'鹰都站不住的鬼地方',这十年摔死过六个猎人。"
叉子突然磕在瓷盘上发出脆响。
雪默抬起头,紫眸锁住温芙依:"我去摘。"
餐桌上瞬间安静。
"别闹。"温芙依噗嗤笑出声,顺手把他刘海拨乱,"你连我织的围巾都能弄丢,还找什么玉石?"
雪默没笑。他垂下眼帘,右手在桌下无声地翻转——这是温芙依再熟悉不过的小动作。每当少年要做危险决定时,总会无意识地用血脉之力凝些小玩意。三年前是冰玫瑰,后来是霜花,现在……
她假装碰掉餐巾,弯腰时瞥见他掌心正在成型的冰晶——一朵怒放的曼陀罗,花蕊里裹着血丝般的红纹。
**北境禁术·血誓花**。
传说中猎人赴死前留给爱人的最后礼物。
温芙依猛地直起身,胸口突然发闷。但当她看向雪默时,少年已经恢复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甚至乖巧地帮她抹好第五块馅饼的果酱。
———
深夜,月光被乌云吞噬。
温芙依的房门无声开启。雪默穿着全套战甲站在床前,冰晶纹路从护腕蔓延至颈侧——这是寒霜血脉全力催动的标志。他凝视着熟睡中的温芙依,指尖悬在她眉心上方,迟迟未落。
最终,一个轻如雪落的吻代替了告别。
枕边留下那朵血色曼陀罗,花心凝结着一滴冰泪。
当战靴踏碎庭院积雪时,雪默最后回望了一眼温暖的窗棂。金眸中所有柔软顷刻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比冰川更冷的决绝。
"等我回来。"
这句低语被暴风雪撕得粉碎。
(三百里外的绝壁上,百年不化的冰层正在龟裂。而玉石深处,有什么东西随着雪默的靠近,渐渐亮起诡谲的蓝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