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接风洗尘

当岚玙走进林宅时，便看见一位浓妆艳抹、年纪在三四十的妇女气冲冲地走出来。

“舅母。”岚玙带着玉熙微微屈膝，那妇女看见她们，登时就火冒三丈：“好你个轩辕岚玙！院里的落叶还没扫就跑了，还知道回来？今晚，你不把整个院子给我打扫干净，你就带着你那病鬼母亲滚出去……”

那妇女知道岚玙的母亲是她的软肋，却不敢对上岚玙的目光，虽说刘氏处处刁难岚玙，但她还是有些畏惧她，放完狠话转身就走，嘴里还嘀咕着：“到时死在我这还晦气……”

玉熙十分气不过，要上前讨理，却被岚玙拦下：“不必与她计较。”看着岚玙无奈地摇了摇头，玉熙也无奈道：“小姐……”岚玙垂下眼眸，径自步入了院中。

刘氏早已溜得没影，夜幕笼罩着，院中只剩下夏虫的鸣声。林宅不算大，在院落里栽种了几株花树，花期不长，初夏时开得一茬又一茬，如今盛夏时分，花瓣便掺着风落在地上。刘氏也没有欣赏落英缤纷的闲情雅致，只想着如何折磨轩辕岚玙。她认为光扫完前院就得大半个晚上，更何况是一整个院子呢……

岚玙身上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事情自然也不会按刘氏想的那样……

两人立于院中，确认四下无人，岚玙轻举双手，渐渐地一缕荧光出现在她手上。转眼间，院中零零散散的落英汇至一处玉熙早早准备好筐子，那些残败的、零落的花叶仿佛有生命一般落入筐中。

“小姐，好了。”玉熙把筐子放置好，回到岚玙身边。

“嗯，走吧，别让阿娘担心。”也要保守好和阿爹的秘密。玉熙点了点头，跟着岚玙走向偏苑。

此时，京城之中只余几盏引路灯，但皇宫中的金銮殿还是灯火辉煌，说是胤王殿下的“洗尘宴”，其实一众大臣不过是饮酒、交谈，没有人去给此次宴会的主角接风洗尘。他们三五成群攀谈聊天，皇上和皇后也在主位上相敬如宾，四周都是热火朝天，连舞姬的舞姿都带上了几分喧闹。

洛胤独自一人斟酒，在这热闹的大殿中，蓦地使人感到……孤寂。

洛霁是如今太子，当今皇后的长子——皇后本有一位次子，早年夭折，不许他人议论……洛霁拿着酒杯，走到洛胤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许多年不见，两人的样貌都变化不小，洛霁上上下下将洛胤打量了好几回，却也不见对方抬眸看自己一眼。洛霁突然感到许多目光汇向自己，他佯装清了清嗓：“恭贺兄长击败魑羽军。”说完举起酒杯要敬酒。

洛胤在边塞早已听闻太子的德性，本不想理他，却见大殿中许多人都看向自己，连主位上的两位也看了过来……洛胤只好站起身，回敬了洛霁一杯酒。两人客套后，殿内的喧闹好像又重了几分。

“兄长……”洛霁俯在洛胤耳边，“我已向父皇请诏，求娶前丞相之女轩辕岚玙为太子妃，不出意外的话，圣诏明日便会送到岚玙手上。”

洛胤本要坐下，听了这话身形一震，瞳孔倏地收缩，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字：“你……”

“当年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母后备受冷眼，如今，天道好轮回，一切都归我所有。”洛霁的语气难掩得意，看洛胤的反应，又乘胜追击，“兄长如今军权被收，在京城中连条狗不如，甚至只是父皇的一枚棋子——哦，本该我去拜师的，但父皇觉得你更适合去做这枚棋子。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跟我抢？”洛霁说这些话时眉眼弯弯，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叙旧，一副手足和睦的情形……

只有洛胤看到了洛霁眼中的阴沉……

洛胤不想再多留，走向主位前，向皇上皇后行了个礼：“儿臣适才回京，王府大小事务还需打点，儿臣先行告退。”皇上只顾着和皇后你侬我侬，敷衍地摆摆手，洛胤不在作声，转身离去。

形单影只，我见犹怜……

洛胤带着侍者回到了胤王府。府里的侍者都是从宫中调来的，其中怕是还有不少眼线，只能一点点换人了……

洛胤熟悉了一下王府的布局，竟没料到这胤王府的布局与他儿时和母后的居所十分相像，或许……父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情……

侍者们各自忙活自己的事，也没人在意这座王府的主人，洛胤也不以为然，径直走入卧房，确认壶中茶水无毒后为自己斟了一杯。

一道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觞禹走到洛胤身前。他是洛胤的暗卫之一，自两年先后出事之后便被派回京城暗查。

“殿下。”觞禹行了个礼。

洛胤点头：“许久未见，可安好？”

“多谢殿下关心，属下一切安好。这次您回京之前的几日，太子党羽有了明显的动作，太子暗暗派人去了百凤山几次……许是看您军权被收，才安分下来。”觞禹汇报道，“属下无能，没能探查到其上百凤山的缘由。”

“洛胤听到百凤山时有些出神：那是栖凤国皇陵，母后，应该也在那吧……

“可知为何洛霁会请诏赐婚？”洛胤想到了洛霁的话，问道。

“禀殿下，前段时日皇后向皇上提起太子及冠一事，要选一位太子妃，便让各大世家送了画像，岚玙姑娘也在其中，被太子选中了。”觞禹思索了一下，又道，“似是有心之人所为……”

洛胤目光暗淡了几分，想来，这几日得去看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