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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边缘》的录音完成三天后,林夏的短信如约而至:
「明晚8点,蓝岸酒吧。带上你们的Demo,有人想见你们。」
陈宇盯着手机屏幕,拇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回复。自从完成那首歌后,一种奇怪的焦虑开始在他体内蔓延——那首歌太私人了,几乎是他过去几年压抑的所有情感的具象化。而现在,它即将被陌生人评判、解读,甚至可能被贴上各种标签。
“怎么了?”宋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在整理鼓棒,右手虎口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林夏约我们明晚去蓝岸酒吧。”陈宇抬头,“说有人想见我们。”
江输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肯定是唱片公司的人!我就知道林夏没那么简单,她肯定是在物色新人!”
宋白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平静:“蓝岸酒吧是业内人常去的地方,不少制作人会在那儿物色乐队。”
“那我们得好好准备!”江输已经开始翻找演出服,“陈宇,你那首歌绝对能炸场!”
陈宇的喉咙发紧:“我们还没排练过现场版。”
“那就现在开始!”江输拽起他,“别告诉我你怂了?”
陈宇没回答,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贝斯琴颈,像是在计算某种未知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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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排练结束,江输先一步离开,说是要去“借”一套更好的音响设备。陈宇和宋白留在夜光咖啡馆,吧台后的老板老周递给他们两杯热咖啡,然后识趣地退到了后厨。
“你不想去蓝岸。”宋白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剖开陈宇的犹豫。
陈宇盯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我只是……不确定那首歌适不适合公开。”
“因为太真实了?”
“因为一旦公开,它就不再属于我了。”陈宇抬头,“你会懂吧?你拒绝过那种‘包装’。”
宋白的右手轻轻摩挲着疤痕,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拒绝的是被人定义。但音乐……音乐从来不是只属于一个人的。”
“那你呢?”陈宇反问,“你明明可以靠林夏的关系重回圈子,为什么一直躲着?”
宋白的眼神暗了暗:“因为我的过去还没结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推给陈宇。名片上烫金的德文字体在灯光下刺眼地闪烁着:
「Karl Richter | A&R Director | Europa Musik」
“上周收到的邮件。”宋白的声音很轻,“Karl Richter来亚洲了,正在找‘有国际潜力的新人’。”
陈宇的呼吸一滞:“他是当年那个……”
“对,就是那个想签我的制作人。”宋白冷笑,“五年了,他还在找‘下一个东方奇迹’。”
空气凝固了几秒。陈宇突然明白了宋白的矛盾——他既希望乐队成功,又害怕历史重演。
“所以明晚……”
“如果林夏引荐的是他,”宋白的声音低沉,“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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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前一小时,蓝岸酒吧的后台休息室。
陈宇的指尖冰凉。他反复调试着贝斯的音准,却总觉得某个音符不对劲。江输在门口和几个乐手聊天,笑声刺耳地传进来,而宋白靠在墙边,默默观察着一切。
“你调了十五遍了。”宋白终于开口,“音准没问题。”
“还差一点……”陈宇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宋白走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腕:“陈宇,你到底在怕什么?”
陈宇的呼吸急促起来:“如果搞砸了,那首歌就毁了。它是我唯一……”
“唯一什么?”
“唯一真实的东西。”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连这个都被否定,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宋白沉默了一瞬,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是《城市边缘》的原始Demo,只有陈宇的钢琴声和他模糊的低唱。
“听到这个了吗?”宋白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这才是最原始的样子。不管今晚发生什么,这个版本永远属于你。”
陈宇的指尖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林夏走了进来。她今晚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耳垂上的银色耳钉在灯光下闪烁。
“准备好了吗?”她的目光直接落在陈宇身上,“Karl Richter在台下。”
宋白的身体瞬间绷紧,而江输在门口吹了声口哨:“牛逼!国际制作人!”
陈宇的视野边缘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林夏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陈宇,听好——Karl Richter不是来评判你的,他是来‘购买’的。但你们可以选择,是成为商品,还是成为传奇。”
她的眼神太过锐利,像一把刀,直接刺进陈宇的犹豫里。
“五分钟后上台。”她说完,转身离开。
房间里一片死寂。
江输眨了眨眼:“……她刚才是在威胁我们吗?”
宋白深吸一口气,看向陈宇:“你的选择?”
陈宇的指尖终于停止了颤抖。
他拿起贝斯,走向舞台入口。
“让他们听听,什么才是真正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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